来这样一个痨病鬼。
瞧着狼主眼中风暴酝酿,特木尔巴根急中生智,忙上前禀报道:
“主上息怒!您先别急,顾先生许是昨夜贪杯吃伤了东西,用药……用药修养几日就好了!”
说完,他飞快将这一路接亲的事讲了一道,然后又着重强调昨夜在篝火边,顾承宴喝了一整囊烈酒。
小辫子也帮腔,说他们在汉地接到人时,顾承宴好好的、并不这样。
“总之比现在要……要漂、漂亮许多。”小辫子不重美色,想半天就憋出这么一个词。
但正因如此,沙彦钵萨眼底终于重新燃起希望,“那还不快去请大萨满!”
戎狄的萨满不仅是祭神、通灵的巫师,也是草原上唯一的大夫,全权负责人间所有的生老病死:
从牧民的头疼脑热,到牲畜的受伤、疫病,再到各类疑难杂症、妇人生子难产,都是请萨满来治。
而王庭的大萨满,就好似中原的太医院首辅再加国师,其地位尊崇特殊,几乎能狼主平齐。
那边的酒席还在等着狼主开宴,沙彦钵萨匆匆吩咐完几句话后,还是赏赐了迎亲队。
鼓角吹擂,歌舞渐起。
铜锣阵阵,马蹄声急。
接亲众人放下心、高高兴兴去草汀上吃酒,唯有特木尔巴根留下来,亲自扶了顾承宴进帐。
寝帐是专门新建的,坚硬的柳木契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大圆圈,外扎三层厚毡、门向南面开。
高而尖的帐顶有天窗,窗下是用以取暖、烧饭的灶堂,北面尊位上放有一张汉制的三围子紫檀罗汉床。
东西两个半圈各摆书案屏风、盥洗架,还有套不知从何处淘来的茶具,正放在两口大箱拼成的桌案上。
“您慢些……”铁柱小心翼翼扶着顾承宴,将人送到床边坐下后,他就及自然地蹲下去,要帮忙脱鞋。
“别……”星云馆内没有小厮,顾承宴也不习惯被人伺候,他往后躲了躲,“别忙了……”
他身上实在痛、没力气,一句话只能分成好几段说,“铁柱你……不用管我,跟大家一起、去外面喝酒吧。”
“诶?那怎么成!”特木尔巴根瞪大眼睛,“就算您懂戎狄语,但伺候的人还没拨来,等会儿您要有什么吩咐、再喊人也不便,还是我留下来好些。”
“再说了,”他吸吸鼻子、耷拉下脑袋,“您病成这样,是我没照顾好您,酒席……我没脸去。”
“……”
这傻小子。
顾承宴摸摸鼻子,正想说点什么劝劝,结果喉头猛然泛起一阵腥甜,呛咳两声后竟咯出血。
看着脚踏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莫说铁柱,就连顾承宴自己都有一点……懵。
与此同时,寝帐的门帘微动,一阵叮当脆响后,头戴彩羽神帽、身披龟蛇长袍的大萨满被众人簇拥进来。
见顾承宴吐血,大萨满推开前面的礼官,疾步上前搭脉,并认真询问特木尔巴根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我也不知道……”铁柱快急哭了,“这一路上顾先生都好好的,就昨夜喝了点酒。”
“酒?什么酒?”
大萨满看上去很年轻、三四十岁左右,头上戴着顶鹿角帽,帽上垂落熊皮飘带、象征极高的地位。
“就最普通的诺颜酒,是札兰台部带来的。”
大萨满皱眉,指尖触及的脉象蹇滞痼冷、气血两虚,分明是经年累月攒出的亏症,并非饮酒能致。
不过事无绝对,他也不能立判,“那酒有毒无毒,都有何人经手?”
这次,特木尔巴根还没来得及开口,床上就传来一道虚弱含笑的声音——
“诺颜意冒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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