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保佑,让我今年生意顺遂,发大财!”
“听人说无邪君最灵验,无邪保佑,求您赐我儿一个梦,去哪里能找到一份好生计……”
“无邪保佑,今年大丰收,我给您上贡最好的黍子!”
“他们说宋家戏班这里的傩堂拜无邪君求财、求运心想事成,一求一个准,我专程赶了十里地过来拜神,求您千万帮帮我,赐我个梦……”
嘤嘤嗡嗡的低语声在耳边缭绕,糅杂着劣质燥人的香灰味儿,仿佛赶不走的苍蝇一样令人头晕脑胀。
舟向月意识恢复时,发现自己面前香烟袅袅,烟雾中朦胧可见许多跪拜的身影,一个个乌黑的脑袋顶冲着他,像一副古怪而陈旧的画。
跪在他面前的,有汗湿了背衫的男人,有眉心紧蹙的女子,还有懵懵懂懂的孩子。颤颤巍巍的老人,恭敬将拐杖放在一旁,俯身跪拜。
屋里一片肃穆,所有人来来去去都垂首静默,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祈祷,但祈祷的声音却仿佛直接在舟向月的心里响起。
他扫视一圈,发现周围的陈设布局十分熟悉。
傩案子、香案,以及那熟悉的香灰味儿,正面则是一扇半开的大门,昏暗的天光从门外投进门内,外面依稀可见枯瘦的梨树,一片萧瑟。
没有错,这里就是他刚才所在的傩堂,只是变成了神像视角。
可能跟他碰到的那个面具境灵碎片有关。
舟向月试了试,自己完全动不了。
他低头望去,看不见人们的脸,只看见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后脑勺,觉得这一幕有点滑稽。
这些人真的相信,求神能求到他们想要的吗?
就在这时,嗡嗡的祈祷声中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还没完啊?烦死啦。”
嗯?
舟向月不由得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和其他人一样垂首跪在蒲团上,后脑勺上柔软黑发中露出两个发旋,一绺小辫儿垂在白皙的后脖颈上,看着很是秀气。
他身上穿着捉襟见肘的陈旧麻衣,因为躬身低头的缘故,露出了后颈下一小块皮肤,一道红肿棱子在雪白皮肤上格外扎眼。
他低着头,舟向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的双手看似与别人一样恭敬合十,实际却在手心里玩一枚铜钱。
颠过来,倒过去,甚至一动把它轻轻抛起,再用双手把它夹住,再隐秘地偏头看一眼其他的人,确认他们没看见自己的小动作,简直玩得不亦乐乎。
男孩一边玩铜钱,一边还在心里嘀咕。
“真是不理解,祈梦能管什么用,就算真的有神,他才不会管人间的事情呢。”
“要不然,我爹娘怎么还没有找到我?”
“无邪君。嘁,我骂你一声你敢应吗?”
舟向月想,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看他的穿着,倒是和枣生有点像,可能都是戏班子的学徒。听他心里的想法,再想想他后颈露出来的那道伤痕,莫非是被拐卖到戏班的孩子?
这么想着,他忽然从嘤嘤嗡嗡的絮语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妈……”
枣生的声音。
小孩子的心里话听起来也口齿不清:“妈,妈妈……枣生要妈妈……”
舟向月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了小小只的枣生,顿时精神一振。
这只枣生小小一团,看起来又乖又软,毫无危险。
在这里多了解一点枣生,有助于他出去之后应付那个一唱歌就可以噶他脖子的恐怖小鬼。
小小孩童在蒲团上跪得东倒西歪,肉乎乎的小手像模像样地学着别人一样在胸前合十,脑子里却只知道阿巴阿巴妈妈妈妈。
看起来比他在魇境中遇到的小鬼年纪还要小一点。
枣生闭着眼念叨了一会儿妈妈,又偷偷睁开眼,瞥了旁边人一眼。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双手的位置又往下挪了点,摆成更标准的祈神姿势,继续闭上眼念叨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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