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河底的淤泥一阵一阵被水流扬起,看不清楚。
舟向月想,好家伙,不能在水下呼吸,逃跑不得往水面上跑么,这怎么还带往水底跑的,岂不是自寻死路。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你从沉船中逃跑出来之后,才发现真正的恐怖不在沉船之中,而在沉船外面……”
有什么像水草一样冰冷细长的东西缠上了舟向月的脖子,上方隐隐约约透下来的光被一片漆黑的东西挡住了。
舟向月一抬头,发现那是一大团水草一般在水中漂浮的黑色长发,不知何时飘到了他背后。
黑发在水中仿佛无穷无尽地散开,除了缠在他脖子上的这一缕之外,还有更多的发丝延伸飘向了他的四肢。
那团湿滑黏腻的长发趴伏在舟向月背上,像是一朵花一样慢慢绽开。
按照舟向月的经验,这一大团长发绽开到最后,恐怕会看到淹死鬼那张惨白发胀的脸……
他从境客包袱里取出把匕首,一扭身割断了缠绕在身上的黑发,然后朝着沉船的方向拼命游去。
不管沉船里有什么吧,至少他现在需要呼吸空气……
还没游出多远,更多的黑发从背后缠上了他的身体。那团黑发像是被他激怒了一样,黑发延伸缠绕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舟向月没有再与这团头发纠缠的心情,毕竟他现在肺里一片火烧火燎的,视野都开始晕眩了,需要赶紧回到能呼吸的地方。
他飞速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可见的人影,随后在指背上划了一道,立刻有血珠从细长手指上渗出。
一缕鲜血在水中飘荡开来。
原本缠在他身上的黑发猛然一震,就像是小鬼见到了更厉害的恶鬼一样,在水里疯狂蠕动逃离。
那一缕鲜血在水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是飘了一下就逐渐融入了幽蓝水中,但舟向月眼看着它飘过的地方就像清场一样,黑发逃之夭夭。
他把匕首往怀里一揣,赶紧向沉船游去。
手指上的伤口依然时不时在水中冒出一丝一缕的鲜血,几乎是飘到哪里,哪里就迅速腾出一片空间。
有了这缕鲜血的护送,舟向月终于顺利地游到了沉船黑洞洞的门边,感觉自己憋气已经憋到胸口都瘪下去了。
门里面似乎有人影……
一条鞭子猛然从门洞中飞出来,一把就卷住舟向月的脖子,将他硬生生拖了进去。
“哗啦”一声,他终于离开了水面,接触到咸腥而潮湿的空气。
砰!
舟向月重重摔倒在湿淋淋的地面上。
似乎是潮湿腐烂的木地板,地板上也生满了粗糙的贝壳和水藻,有一种又滑腻又粗糙的奇怪触感。
他吐出几口水,趴在地上一边呛咳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呼吸起来。
一边呼吸,他一边透过湿淋淋的视野看向四周——这里的确是沉船的内部,没有外面的光透进来,只有一盏油灯散发出稳定而昏暗的光,显得阴暗又逼仄。
四面都是木制的船舱,只是都湿漉漉的生着藤壶和各色贝壳。不断有细细的水流从木板的缝隙中流下,就像是缀了个水帘洞。
有许多人围在旁边——有围在近前的大人,远处也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小孩,无一例外都长着一身仿佛被水泡久了之后发白的皮肤,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瑟缩在角落里。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舟向月想,所以那些孩子也是和他一样的“珠奴”吗?
他迅速地扫过面前的所有人,没有看到任不悔,或者是长得很像任不悔的小孩。也没有看到其他眼熟的人。
如果任不悔也进了这个魇境,他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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