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当时便大发雷霆。如今听闻是被刺杀,才没有磋磨,到底也罚了俸禄,还牵连了李长安受罚。
宋长瑛拎着药往里走,透过月洞望向深深浅浅的竹林。门口有司礼监的人看着,不过陪伴御驾,李长安不敢多带许多人照顾。
清凉台筑于湖上,四周清泉涓流不停,即使是在三伏天,也是浓荫疏朗,半点不会燥热。裴端在这有单独的住处,虽然看起来小些,但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这个掌印,内有乾坤,待遇规格比娘娘们都要好些。
垂下的珠帘被撩动,一阵环佩清鸣之声。
裴端在里间,宋长瑛一眼望过去,见他仍然在安睡着,便放下药静静坐着等他。
三天前李长安带人前来将他们救走后,裴端便没有再关着她,正好婉贵人贪凉吃坏肚子,宋长瑛便以女医官身份跟着婉贵人侍疾。
她指尖摸着那还有些烫的药碗,神色恍惚。垂眸,仍然是裴端跪在自己面前,脖颈弯垂低泣的模样。
裴端怕疼,但不愿叫人看见他可怜样子,尤其那伤得位置也难堪,前几天都是李长安命人拿了药放着,挥退下人让他自己来。可伤了骨头不是小事,虽然不至于残废,但不好好处理,怕是往后走路会跛。宋长瑛不太放心他自己弄,还是拦了李长安进来了。
宋长瑛站定在一旁看他时,裴端已经醒了,只是没睁眼。穿一身软绸中衣,腿上仍缠着绷布,脸上划破的痕迹都已经结痂。
两人之间隔着道珠玉串成的帘帐。
他清醒过来,端起食盒里散着热气的药碗一口喝下,看着动作利落,实则被闷得苦味眼角都泛红。
静默了一会,宋长瑛视线落在他腿间,裴端手指便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好半天,主动褪下了裤子。
他显然不是个好病人,不准御医给他换药,交代让他日日换掉敷料的事他也没照做,腿间皮肉刮破的地方有些积脓,朝着棉布外渗出来。
宋长瑛沉下脸,手上动作重了些,他便颤抖地咬紧牙关,直到听见抽气声,宋长瑛才叹了口气,没磋磨他。
“今夜三公主邀请顾大人同游清凉台赏月,席上圣上提起指婚一事。”
裴端眉梢一低:“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宋长瑛重复念了一遍,咬字轻慢,像是含着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然后低眉继续说顾淮安的事:“顾大人拒绝了。”
“他当着皇上的面跪下,直言十年寒窗苦读,只为报效朝廷,为凉州一方百姓做事。如今家乡遭患,百姓罹难,他不愿独在京中享乐,恳请皇上放他远任。”
“公公猜猜看,皇上答没答应?”
宋长瑛在等他答话,裴端却沉默。
往大了说,天家有意赐婚,顾淮安在御前拒绝三公主,是下了皇上脸面,若是赶上皇帝心情不好,只怕难逃牢狱之苦。但眼下朝廷太子党清除,皇帝很需要一些底子清白的人任用,实际上顾淮安拒婚才是皇帝心中所愿。
这问题是问他,可分明是宋长瑛来告诉她的答案。
他不愿作答,干脆偏过头装死。
正巧,一只飞蛾叫火舌吞没,灯影颤动片刻后被风吹熄。室内一下子幽暗下来,叫宋长瑛看不清他神情。
宋长瑛盯着他,忽然说:“公公既然睡了,那瑛娘就不打搅了。”
裴端又睁眼,揪住她袖子:“别走。”
宋长瑛回头:“嗯?”
他抬起头,不装睡了:“你都要回凉州了,还不许再陪咱家几晚么?”
烛灯灭了,仅微薄的月光,竹林里还有些许斑驳的萤火。
生怕宋长瑛不同意似的,他顺势牵了她的手腕:“你答应过,做咱家一生一世的对食……宋长瑛,你不能食言。”
“那是不知你是我杀父仇人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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