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贪凉,会把两只大拇指分别插在两边的衣袋里一撑,他又懒,所以扣子也不解,会这样把开襟的衣服刷拉拉崩开,裸着上半身,扑来扑去,乱飞乱啄。
春雨下完了就很快出太阳了,贝缪尔脖子后汗津津的晒痕泛着光,他拒绝任何牌子的防晒霜,每个夏天都会晒得黑一块白一块,白的像乳酪做的,黑的像挖煤回来了。
他会把没有几绺的前刘海拨拨匀,眼睛朝上翻着,看着它们打着眉心,身上黏糊糊,他一不舒服起来脾气就更大。
陆赫太知道了,所以会给他递来热饮,避避寒气。贝缪尔一听是对方亲自煮的,一定会咕嘟嘟地傻喝很多,陆赫会让他慢一点,他就会朦胧地应了声“唔?”,盘问对方不给我喝给小三喝吗?水不见底,他不肯抬起头来,最后抖抖呵呵地咬对方的嘴巴,说大哥对我好好哦,永远对我这么好嘛。
回忆像是让陆赫沿着一条哀乐的弦奔驰。
但是,忽然之间,海边没有礁石了,那是一座巨大的碑,坟的碑。
今天也没有雨了,只有看不见的雨丝落在他的眼睛的水面上。
第97章 荷露虽团岂是珠
陆赫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朝梦思自杀了。
Eitr浸润脊髓导致高位截瘫,大脑损伤使她失忆和智力残疾。陆赫负担全部医疗费用,为她请了三个护工,但是一次也没有去看望过。
现在几乎没有外界的信息能够闯进陆赫的内心了,他没有痛,也没有爱,也没有知觉。
但是朝梦思的去世,确实让他恍惚了一会。不为别的,为的是贝缪尔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就这样切断了。
他打开电视机,江唯鹤依然是活跃在荧屏上的天王巨星,公开私生女没有让他的事业滑铁卢,最近似乎又开始频传绯闻,但是宣布自己一辈子不婚,击碎无数芳心。
陆赫倒了一点红酒,看了一部电影。可能是中途睡着了,也可能是注意力太不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谢幕很久了,后面都是导演的叙事幻想,真正的影片早已结束。
心无所念之中,他向空荡荡的身旁看了一阵,试图用灰烬营造出一个形象,仿佛贝缪尔真正和他肩并肩这样沉默地坐在一起,摸到了他在灵魂的深处握过的那双手,不管是灵是肉,虚和实不那么重要。
他们的旧日合照被装订成册,印了很多本,家里到处都是,随时都能拿起来看。但是没多大意义,因为贝缪尔每次一拍照,一定会用尽心机挤到后面去,这样显脸小,他一丢丢挤在拐角,五官都小到模糊了。
走廊里放着一排博物馆里的那种玻璃展示柜,是贝缪尔的所有香水作品。陆赫最喜欢那款九芒星钻,那时候Omega刚出道,自恋地把自己的大脸印在香水瓶上,结果是卖到脱销。
其实,美丽绝不在于容貌,善良才是他心灵的闪光。陆赫一直都知道的。
冰箱里冻着一些宝贝,那是贝缪尔以前跟风做的生巧克力,用彩色的锡箔纸包装成各种形状,口感不敢恭维。陆赫挑了一颗,放到嘴边又舍不得吃,轻轻搁了回去。还是留在那里看吧,吃完了,就再没有了。
否极泰来,苦尽甘来,最坏的一定都已经过去了。很多人这么劝过陆赫许多次。
但悲伤从时间的嬗变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每一秒的生命都在加深他的爱,他对贝缪尔终生不忘。
下午有课,陆赫到早了,便先去学校图书馆待了一会。
学校里过洋节的人多,还有组织地在玩寻找彩蛋的游戏。
不少大学生也爱染金发,但那背影绝对不是贝缪尔,因为他只要一看到陆赫,走路一定会一蹦三跳,那姿势让人从老远就能认出他来。
陆赫记得,贝缪尔曾经拜托他为自己改一个名字,这件事情一直压在他心上,没下去过。
贝缪尔说的是,“露”字太不吉利,他姓朝,那朝阳一出来,露珠不就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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