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裹着骷髅的报复亦被她供到了香案上,接着她在蒲团上落了座,边倒酒,边在铜盆里烧书。
她的酒量本不算多好,烈酒入喉,一下子将她辣出眼泪,她咧着嘴笑道:“唐榆,我给你报仇啦,你看得见吗?”
铜盆里火星儿扑簌,书页缓缓化为灰烬,她边哽咽边笑:“我给秦家和唐家都报了仇,那昏君……那昏君的头骨我给你带来了。”
“可是你怎么不在了啊……”
她按捺不住,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秦家满门离世的时候她才三岁,心下虽有浓烈的恨意,却因年纪太小,不曾想过其他。
但唐榆死时,她心里却有深深地无力感。
过了这么久,她本以为那份无力已然淡去了,现下它却突然而然地又侵袭过来,喧嚣地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她这才发觉,这份痛是永远不可能淡去的。她甚至始终没能完全接受他已然离世的事实,总会在不经意间幻想他在下一刻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她浑浑噩噩地哭,浑浑噩噩地灌酒。本就已筋疲力竭的身子很快便支撑不住,她毫无意识地靠到那供案一侧,倚着案桌,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睡梦里,她梦到秦家,也梦到唐榆。她梦见很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唐榆将担惊受怕的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翌日天明,刚攻入京城的新帝第一次策马离宫,一路飞驰至那处挂着“唐宅”牌匾的院门前睡着。
美人还在正厅的桌边睡着,宫人们不敢贸然进去搅扰,立在门外手足无措。见圣驾忽至,每个人都屏息跪了下去,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卫川迈进屋门,抬眸望了眼那灵位,自顾奉了香,才去抱秦菀。
秦菀毫无意识,一时也辨不清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他叹息一声,抱着她出门,身侧的宦官忙迎上来,迟疑了再三,还是小心地劝道:“陛下,秦娘子这个样子,若册立为后,不免遭人议论。”
卫川睨他一眼,面色淡然:“后位不当是她的枷锁,这种话不许再说。”
那宦官闻言缩了下脖子,卫川大步流星地走向马车,将她送进车厢,吩咐花晨小心侍奉。
回到宫中,秦菀仍旧没醒。
不知是不是数年积攒的疲惫一起涌来,她一觉睡了三日。再醒来时听闻卫川已然登基,改国号为“晟”。
秦菀闻之没有太多的反应,意料之中的事,不足为奇。
花晨一壁给她为着安神药一壁告诉她:“从前的恪贵妃封了恪仪夫人,陛下在皇城里给她挑了处极好的宅院,佳悦公主都赞叹不已;祝娘子……暂且还在宫里,说得等您醒来才能放心走。余下的嫔妃大多已离了宫,陛下没为难她们,让她们另行婚嫁。”
秦菀点了点头,按着太阳穴道:“思嫣呢?”
“已回家了。”花晨抿唇,“奴婢按您的吩咐将公主送了过去,四小姐哭了一阵,后来说公主是个命好的,日后就有两个母亲疼她了,等局势再安定些,就带她进宫来看您。”
秦菀淡淡垂眸:“谁说我要住在宫里了?陛下说的?”
“陛下没说。”花晨摇头,“陛下说您没点头,他不能强留您。让奴婢告诉您,若您想回徐家也好、在京里另寻住处也罢,都听您的。”
秦菀舒气,笑了笑:“他是君子。”
“是啊。”花晨喟叹,打量着她,委婉道,“要不……娘子再仔细想想?反正陛下也不催,您慢慢拿主意就是了。”
秦菀沉默以对,没答花晨的话。倒是三日后送祝氏出宫时,祝氏也提起此事,直言不讳地对她说:“我瞧新帝是个可靠的人,你不如就答应下来。反正就算有什么麻烦,他也会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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