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他竟死在了出京郊不远的一处亭子里,而且……”
裴安欲言又止。
裴道闳:“直接说!”
裴安便道:“而且——文尚的首级还被人割了去。”
伴着一阵珠帘响动裴道闳霍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首级被割了去?”
“是。”裴安也颇觉毛骨悚然:“身首异处连个全尸也没有文氏所有随行护卫仆从,也全部被一刀毙命。这文尚也不知招惹了何等厉害的仇家竟遭到如此惨无人道的报复。”
“自然此事也蹊跷。”见上方久久没有声响,裴安继续道:“那文尚惜命得很此次出京带了大批死士护卫随行也不知怎么会半道停下独自进了一处位置那般偏僻的亭子里。”
“你怎知他是独自进了亭子里?”
“亭中只有文尚的尸体,其他护卫都死在马车旁。”
“亭子……”裴道闳忽想到什么问:“那亭子上,是不是刻着‘沧浪’二字?”
裴安惊讶:“老太爷如何知晓?”
裴道闳拢了拢袖口:“只要是先帝朝的老臣,都知道这桩故事,当年文尚初入上京,途径一处长亭,忽觉口渴,见旁边溪水清澈,便停下来,到亭中休息饮水,本是无心之举,不想竟在亭中遇到同样自城外狩猎归来的先帝。先帝与之相谈甚欢,取金杯作盏,请文尚同饮,文尚的青云坦途,自此开始,此事一时传为美谈。有人便在亭上刻了‘沧浪’二字,记载这段君臣奇遇,取「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一句。后来先帝为太子也就是今上择选太傅,满朝鸿儒,就选了卫悯与文尚二人。”
“这么说,这行凶者竟是先帝朝的老臣么?”
“谁知道呢。这人呐,最怕得意忘形,这些年,文尚仗着先帝和皇帝信任,是越发不记得自己身份了。他若嘴巴严实些,兴许还有荣归故里、安度晚年的可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混账儿子,也敢威胁老夫,拉上京所有世家陪葬,他真以为,自己可以活着走出上京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虽如此说,可文尚被割去的首级,到底让裴道闳心里浮起一些阴影和疑云。
“文尚的首级,还没有找到么?”
“没有。因为事态恶劣,听说刑部大理寺和督查院都派了人去现场勘查。文氏几个旁系都哭闹着,请陛下严惩凶手,寻回文尚首级,为文尚报仇呢。”
“人走茶凉,文氏再闹,又能闹出什么水花。”
裴安:“听说陛下听闻文尚身死,甚是伤怀,还流了泪。”
裴道闳露出几分不屑之色:“咱们这位陛下,最是优柔重情,到底是昔日太傅,怎么能不落几滴泪呢。”
裴安忽又道:“对了,太爷,还有一件事。那文怀良,也死在了流放路上,还少了一只手。”
裴道闳抚须,若有所思。
“虽然老夫看不上文尚那老匹夫目中无人的做派,可从文怀良当众失仪,再到文尚,这桩桩件件事,委实有些诡异。再加上韵儿那一胎,失得也太巧太可惜了。”
裴安道:“谁说不是,那文怀良,虽然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可无缘无故,也不至于昏了头,当众作出那种事啊。太爷是怀疑,有人在背地里算计文氏父子甚至是算计裴氏?文氏父子也就罢了,有太爷在京坐镇,谁那么大胆子敢算计裴氏?”
说着,裴安又小心翼翼道:“说来,今日可是……难道那幕后主使,是那一脉旧臣?”
“旧臣?”
裴道闳冷笑。
“当年那一脉,可是被斩杀殆尽了,哪儿来的旧臣。唯一剩的那个黄口小儿,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自古一山难容二虎,上京城里,谁最想把裴氏踩在脚下,不是显而易见么?”
裴道闳道:“看来这上京城,是要不平静了。你吩咐下去,京郊的庄子不用收拾了,最近这段时间,老夫都要留在上京调养。”
裴安恭敬应是。
清宁殿,太后一身素衣,长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手上握着一串碧玉念珠,闭目低诵着一卷往生经文。
宫人皆沉默侍立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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