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说十年,应最多在洛阳十年。
他写完,出了一身大汗,发现也不过只有一张纸。
但这薄薄一张纸,短短几句话,却是她这一生的艰苦。
他手一松,笔就砸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笔,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头压在桌沿边,额头青筋暴起。
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整个人往下滑,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元狩三十一年出生,若元狩五十七年去世……”
山君所活,不过二十六岁。
——
夜幕降临。
兰山君一手提灯,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穿过拱桥,站在桥上敲响了郁清梧的书房门。
她声音温和:“钱妈妈说,让我来带你去吃饭。”
郁清梧眼睛是肿的,声音嘶哑,便不敢开门,不敢出声。
甚至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见她。
她如此艰难的一生里,他曾经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怕自己曾经见死不救,他怕自己曾经擦肩而过,他怕自己犯下过罪孽。
她如此的明事理,如此的通透,良善,他若是不曾救她,说不得也不会恼怒,生气,而是觉得两人之间,并不相欠,于是原谅了他的不曾相救。
可他推衍出熬守天光四字,并不能原谅自己丝毫的罪孽。
他惶恐不安,推衍出了别人跟她的关系,却怎么也推衍不出自己与山君的过去。
但他确信,他们曾经是故人。
于是更不敢开门。
两人隔着门,一个在屋内,一个在桥上。
屋里的人靠着墙,桥上的人倒着影。
僵持许久,还是兰山君先开了口。
她说,“郁清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郁清梧身子僵硬,装睡着了。
兰山君笑了笑,提着灯往窗户上一照,照出他在屋内长长的影子。
她道:“既然在门口,为何不开门?”
郁清梧闷声道:“我……形容不整。”
兰山君:“无事。”
郁清梧:“我……面目不堪。”
兰山君:“无事。”
郁清梧喃喃道:“山君……”
兰山君:“嗯?”
郁清梧:“我们之前见过吗?”
兰山君一愣,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她犹豫着摇头,“不曾。”
郁清梧眼里的眸光一点点起来,“驿站里,我们是第一次相遇?”
兰山君却听出了他话里面的希冀和痛楚。
他越发奇怪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于是选择了半真半假。
她轻声道:“是。但我……我曾经看过你的札记。”
郁清梧猛的转身,“札记?”
兰山君点头,“是。札记。你六岁到十七岁的札记。”
从碰见邬庆川,到离开断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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