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让想了想,企图安抚娜芮尔:“舰长很伟大。”
娜芮尔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是的。后来他趁[毒虫]停下来补给的时间,让自己从飞船上掉落了下来。可是很不幸地,他掉落在了一个垃圾星,我们官方把这颗星球称为圭尔IX号虫灾星,这颗被虫子覆盖的星球上,生活着为数不多的土著难民,他们住在地底,隔一段时间会有一部分人来到地上,捡别的飞船扔下的东西。”
余让对此完全不了解,他甚至对那斯这颗星球都不了解。
娜芮尔顿了顿,语气沉重地继续道:“舰长说,土著难民因为他眼睛的颜色,以为是有价值的矿石,而挖掉了他的眼睛。”
“……”余让皱了下眉头。
而后余让得到了一个他前几天曾好奇过的答案。
娜芮尔说:“我们找回舰长后,舰长让我给他的大脑做了个手术。具体的手术就不解释了,我们按照他的要求屏蔽了他关于在圭尔IX号上的部分感知,让这段记忆不再过于影响他。”
余让:“屏蔽了一部分情感?”
娜芮尔点头:“对记忆不造成影响,用通俗形容来解释的话,那些所经历过的事,变成影视作品一般呈现在自己大脑里。”
娜芮尔说:“舰长说,他曾在圭尔IX号上感到绝望,这会影响他的判断甚至行为能力,所以要求医疗部门给他做了这个手术。”
余让感觉到一丝荒唐,他前几天才觉得舰长是个从来不会绝望的人,他没什么情绪地陈述道:“舰长一直是个很理性的人,是吗?”
娜芮尔点头应:“是的……”
她话没说完,余让就打断了她:“可我觉得,人生得有对比和参照,当你不再感知痛苦是痛苦时,那可能也无法获得快乐。”
余让罕见的话多了起来:“吃到了甜的水果,才能分辨酸的是哪些,你觉得呢,女士?”
“……”娜芮尔顿了顿,她眨了下眼,“我觉得你的这个说法很有趣。感觉你对此深有体会。”
她深深看了余让一眼:“但我觉得痛苦超越精神承受范围,就可以用科学的办法进行干预。如果你对此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让你与这些超阈值的痛苦隔离。”
余让面无表情道:“我不相信当代科学。”
娜芮尔从悲伤情绪恢复过来,闻言笑了声:“那你相信什么?”余让没搭话。
娜芮尔也没有再问,她又笑了声:“你很有趣。”她又道,“我非常相信科学。”
“……”
娜芮尔道:“我相信智脑匹配的婚姻数据,这也是科学。”
她伸手以示友好:“很高兴认识你,余让,我叫娜芮尔,是阿波罗号上的医疗官,也是阿德加内舰长的医疗官。”
余让盯着她的手指看,他本想说——对智能设备的太过依赖,可能会让人类被人工智能取代。他不相信婚姻匹配的数据,他和阿德加内相匹配的数据,应该无限接近零。
他应该只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一抹幽魂。-
后来很多年,余让回想起那斯的中心医院,回想起他和医疗官一段意味不明的聊天内容,还回想起他在医院马桶上做下的一个决定。
他想到婚姻匹配数据和当代科学。
他分明是为了寻死,而留下一个人。
最后却因为这个人,而愿意活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这应该属于当代科学,还是命运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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