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洲似乎也有些惊讶于他记得这么清楚,一时怔了怔,随即见他要哭了,又立刻回过神,慌乱地将人搂了过来。
“好了好了,咱们橙橙真聪明,记得清清楚楚的,不难过好不好?本相提起这件事,可不是为了让你哭鼻子的。”
馥橙被男人一口一口轻轻亲着湿润的眼角,没好气地锤了对方一下,道:“我又不是不会心疼。”
“好好好,我知道橙橙心疼我。但让你哭就是我的不对了。”俞寒洲抱着他哄。
“告诉你这个人是我,只是想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馥橙问。
俞寒洲顿了顿,幽深的目光描摹着少年的眉眼。
记忆中的一幕幕又清晰地呈现出来。
“绝望之下,许是上苍也不忍心看着他早早夭折,就在这个时候,男孩遇到了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
在他带着的行李之中,有一样是娘亲临终前亲手给他做的一张小小的薄被,那小被子经过多年缝缝补补,已经没有最初崭新的模样,也不再合身。
但因为他很爱干净,小被子始终整洁温暖,是他对于亲情唯一的期盼和幻想。
男孩身体动弹不得,艰难熬了十多日,几乎就要就此死去的时候,始终裹着他的那张粉色小被子,不知为何,忽然发起了热来。
第二日,男孩抿着唇,沉默地抱着那张小被子,居然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之后每当夜深人静,他将那张小被子抱在怀里,就能感受到不同于寻常的热度,偶尔抱得紧了,小被子还会跟小童一般哼哼唧唧,着实可爱。
那大约是他一生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神迹,是孤苦十来年生命对他仅有的馈赠。”
“所以,你还记不记得我,小被子?”
俞寒洲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馥橙的眉眼。
馥橙此时却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当小被子妖的时候,一直带着他保护他的小孩,确实也是个难民。
小孩刻苦努力,哪怕饥不裹腹,也没有放弃苦读,唯一的心愿便是考科举,治乱世。可惜就是太过出众,考了几次都被人顶替了名次,告官也无人做主。
最后一次见面的记忆,馥橙已经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那孩子被人压着跪在雪地里拳打脚踢,往日笔挺的脊背被强硬折下,却依旧奋力挣扎着。
而在那孩子的不远处,是一名磕破了头的老叟和他的小孙女,两人倒在雪地里,眼睛依旧睁着,身边的烧饼摊不知为何空无一物,几乎被茫茫大雪淹没。
天寒地冻,他们是被活活冻死的。
那孩子当时见了他,还哑声笑了。
馥橙只记得他将自己越抱越紧,覆在他耳边,声音很嘶哑地对他说:
“我从未曾看清世道。”
“寒窗苦读,科举入世,天下太平时尚可,如今,只有恶人,方能吃得了恶人,方能给他人公道。”
纷乱的记忆从脑海里一一闪过,最终定格于眼前男人英俊的眉眼。
馥橙缓缓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眼泪啪嗒啪嗒便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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