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
庞清抱着那个一直哭的小孩儿送去了学校附近的派出所,派出所当时只有一个男警察在,别人要么出警要么巡逻去了,几起抢劫案和聚众斗殴案下来,最近治安严管。警察似乎对送小孩儿来已经见怪不怪,登记了她的个人信息,做了笔录,让她先把孩子放一边桌子上。
桌上烟灰缸好几个,烟灰浮了一层,乱七八糟的稿纸和档案袋杂乱地放着。
不好随意动这里的东西,庞清只挪走了两个烟灰缸,把这一团包着的小孩儿放在了桌上。被她抱了这半天,哭累了睡着了,放在桌上也不见醒。
正常送到派出所就没她什么事了,等着后续去学校调查确认这孩子跟她没关系就行。
庞清走之前回头看看那安安静静的一小团,心想终于送到了,这一路哭得闹心。
“你们会把他怎么办啊?”庞清问。
男警察咬着烟,说:“还能怎么办,明天送孤儿院,找不着家的直接就放那儿了。十个有九个找不着,扔都扔了,上哪儿找去,真找着了送回去保不齐还扔。”
庞清又问:“那今天晚上呢?”
“今晚就在这儿,冲点奶粉喂喂,夏天也是别人捡了送来的,正好奶粉还有。”警察回头看了眼,说,“不会投胎的倒霉孩儿。”
“就喂点奶粉?”庞清看着他,“那不得哭吗?”
“哭不坏。”警察看着也没招儿,无奈地说,“别的我也不会,我还没结婚呢。”
“你要不送医院去吧,在外面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要是发烧的话这一宿还不烧傻了啊?”庞清说。
“医院人也不要啊,往哪科送?”警察看着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学生,年龄虽不差几岁,见得却多。
警察又点了颗烟,跟她说:“老妹儿,你信不?人这一辈子都是命。该他活他就死不了,命里该他什么样儿他就什么样儿。他要命里不占傻,也不可能在我这儿待一宿就傻了;要命里带来的傻,这一宿我怎么伺候他,他该傻还是傻。”
庞清没回话,倒是说不上信不信命,她平时从来不想这些没影儿的东西,她只是觉得跟她没关系。她路上捡个孩子送派出所来了,她能做的都做完了。
庞清从派出所走了,走前那小孩儿还安安静静地睡着,没哭一声。
一个小时以后她又回来了,裹着大衣,围着个大围脖,把头和脸都挡严了。带了一卷卫生纸,带了两片用自己秋衣剪的布条,还带了个瓷勺。
不等进去就能听见婴儿的号啕,进去了看之前那男警察正抱着。巡逻的警察已经回来了两个,正围着暖气片烤手。
警察看见她,问:“你咋又来了?”
庞清把那一兜东西往椅子上一扔,站在另一片暖气旁边烘自己一身冷气。
她这人连声音都冷,听着没一点感情,“那他让我捡着了,不也是命吗?”
那晚上庞清在派出所待了一宿。把从前帮着带弟弟妹妹的经验用上了,哭了要么喂,要么换。不哭的时候她就倚着暖气片,抱着睡觉。
三十多年前的背景下,一切放在后来不合规、无法实现的事,在当时都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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