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不掉,方知宇忘不掉。姜仪只是站在那里,抱着那个丑陋的兔子玩偶,不过抬了下头,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喊:“阿姨好。”
那个幼小的男孩,甚至不过弯下眼笑了一下:“我记得您,妈妈总会和我说起你。”
就能得到他此生,这一辈子,快要三十年,都不曾拥有过的怀抱。
他的,他的妈妈弯下腰,因为姜仪这样一句话泣不成声,搂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人浑身颤抖。他从前不理解,是因为什么呢?后来长大了,他多么好奇,一直想要知道,也终于如愿得到了答案。
什么商业联姻,全都是大人用来遮掩那些难堪的谎话。虚假可笑,他的体面的,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父亲,不过一个彻头彻尾的强奸犯。踏实努力怎么会有一步登天来得更加诱人,摘下那伪装的外壳,谁又知道谁是个什么样的内里?
他的母亲,是多坚强的omega。方知宇从来都知道,他崇拜他的母亲,就算得不到爱,他也爱着他。他时常感到亏欠,因为他的母亲从来不曾对他责怪。
那还不如责怪。分明是他带来这一切灾难,可他的母亲依旧选择将他带来这个世界,这本身已经是爱,不是吗?这是最深刻的,与生俱来的爱。没人应该伤害她,他的父亲不可以——那个曾与她相爱,又转头爱上了另一个alpha的omega,也不可以。
那是姜仪的母亲。多可笑,他的妈妈,会爱上那样一个没用的,因为一个alpha就要死要活,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的omega。
“徐芷,她叫徐芷。”女人的声调柔和,视线黏在照片上,是怎么都化不去的柔情。她很少对方知宇笑,那是第一次,他从自己母亲的眼神里见到如此的温和:“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嗯,很好听。”方知宇点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但是他害怕。本能在告诉他,应该要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才可以,他绞尽脑汁,竭尽全力,才踌躇着上前,用尽所有积攒的渴望和勇气,很轻地搭住属于自己母亲的,带着温和香味的小臂:“很好听……妈妈。”
他快速急促地念,尾音收在咽喉里,生怕慢了一点,就会被对方制止这种暴露的贪欲。
他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
“知宇,”女人身上是温热的,和他从前见的不一样,带着让人想要流泪的体温,和香甜奶油味的信息素:“再喊一声,不要怕。”
“……妈妈。”他也是真的流泪了,那个夜晚好静谧,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被接纳了:“妈妈。”
方知宇小声的,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他以后都能在这样的信息素里睡着吗?
我爱你。他想,等到以后,他一定可以说出来,再也不会怕了。
可是没有以后,他怎么等得到以后?他亲眼看着女人死掉的。割腕死的,鲜血淌了一地,顺着白色的床单,连生命的结束都像绽开的玫瑰。
他不害怕,方知宇一点都不害怕,他不该害怕,如果他害怕了,那还有谁会在乎他的妈妈?
他甚至不曾出声,安静得诡异,一点一点,擦去了渗入地板的血迹。女人的身体好轻,他明明准备了十分的力气,却花不到七分,就能把她抱起来。他换了床单,擦去腕间骇人的鲜红,熟练地替她将伤口包扎,陪在旁边坐了许久,一直到警察上门。
方知宇凭什么不能恨?他凭什么不能恨?
他第一次同父亲发生争执,可是反抗无力,年幼的alpha在位高权重的alpha面前如同蝼蚁,脆弱的不堪一击。方知宇凭什么不能恨?连夜被送去国外的时候,有谁会认为他不幸福?
他得到的东西,需要他付出这样痛苦的代价吗?让他拥有和失去的时候,他能够做什么选择吗?这根本不是他想要选的。这根本不是他想要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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