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只是在昔年大礼议事发,皇帝发狂杖责百官时有幸见识过一次……
飞玄真君面无表情,依旧以沉默施加着恐怖与压力。皇帝的威严不仅仅来源于皇权,同样也源自于自身的权术心机乃至一举一动的气势。而作为皇帝这份职业上天赋异禀的选手,真君自然明白,恰到好处的君父之怒可以为自己预备推动的议题换取多么大的优势。
当然,皇帝的演技毕竟比不过久经磨练的大臣,往日里要表现这地动山摇的天子之怒,真君也要预备再三,充分调动记忆酝酿情绪(譬如回忆回忆他被瓜分走的钱),才能比较顺利的进入这肃杀泠冽的咄咄气氛。但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飞玄真君只要想一想自己那横生波折的凡人成仙之路,立刻就是三丈无名之火,从胸口腾腾冒出!
朕的天书!朕的机缘!该天杀的倭寇,该天杀的海盗!都是三保太监除恶不尽,除恶不尽!
朝廷重臣的心思最是灵敏,立刻就感受到了皇帝那种漠然压抑下非比寻常的暴怒,于是霎时之间战栗莫名,只能匍匐着以首触地,丝毫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碰老登的霉头。
但这样的盛怒终究要有人扛,跪在前面的内阁阁老们无可奈何,只有一齐磕头:
“臣等重罪,万死难赎。”
真君呵了一声,终于赏脸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死有什么用,朕要倭寇死!!
他终于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倭人的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了。再让他们上下其手,朕不如把这把椅子让出去!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说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夏首辅伏地陈奏:
“内外勾结,祸莫大焉,必得雷霆万钧,方能涤荡污。恩威皆出自上,臣等听命而已。”
闫阁老许阁老李阁老也一齐叩首:“事到如此,不可犹豫,陛下,出重拳吧!”
这个表态还算合格,真君基本满意。但劈头又扔出下一个质问:
“雷霆万钧,怎么雷霆万钧?尔等在这里磕头如捣蒜,赶得走海上的倭寇,岛上的倭贼?要是真有这番嘴炮功夫,哪里容得区区岛国横行到现在!”皇帝面色依旧阴沉,左右环顾:“别的不说,沿海现今还被倭人袭扰,尔等说什么‘涤荡污秽’,真正是大言不惭。朕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听实话。”
这一句实在厉害,噎得阁老们直翻白眼,言语不得——实话?能说什么实话?难道说沿海的防备早就被贪的贪捞的捞挥霍一空,最大的一份还进了您飞玄真君的口袋?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老何苦还跟大家装什么圣君仁主,仿唐太宗纳谏的范?骗骗大臣们没事,别把自己也骗了就行。大臣们被骗了也就厚着脸皮舔舔钩子,但天下可是你们老朱家的天下呀!
再说了,早年倒真些不要命的敢到处讲实话,但现在不也早就在背后中了八道劲弩自杀身亡了么?
在一片默然之中,皇帝干脆点将了:
“兵部的且回话!以现在的武备,要将倭寇从海面驱逐出去,还要再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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