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晦暗。数尺高的厚重幔帐密密匝匝,将当?中?的胡榻帷幄圈起来?。
一条羊毛毯铺设在胡榻上,旁边一对羊角装饰上放着一把弯刀,中?央的炉火烧得很旺。
顾昔潮将兽皮袋放在一旁,而后转身离开帷幄,在火炉边卸下了肩甲。
头顶悬有经幡似的五彩布条,横亘在前,风吹帘动,鼓动作响。
此间寂静。习惯听?她评头论足,而她这一回已沉默很久了。
顾昔潮心下一沉,看向纸人。
呆板的纸人犹在,不过一个死?物,里面?的魂魄已不见了。
下一瞬,一阵阴风从帘外猛然袭来?,头顶的幡布乍然狂卷大?作。
床头羊角上的那柄弯刀嗡鸣不止,骤然出鞘,锋刃直向他而来?。
顾昔潮一偏头,那白刃在刹那间拂过他的鬓发,几乎是贴着他咽喉而去,直到刺入他身后的木桩上。
刀尖入木三分,只距他耳后一寸,杀意?凛冽。
顾昔潮缓缓抬眸,目光掠过幔帐,只见那一缕魂魄正坐榻上,端庄孤傲,冷视他的目光,一如昔日金銮殿上。
他劲臂一旋,从木桩里拔出刀,缓步走向胡榻。被刀尖刺穿的幡布碎裂翩飞,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淌过,消逝,微微拂动他散落的一绺鬓发。
他在她面?前立定不动,面?色从容:
“娘娘又要杀我?”
魂魄幽幽盯着他,声?音比刀锋更冷,如扼咽喉:
“顾昔潮,你好大?胆子,身为大?魏边将,竟敢私通羌人。”
“之前在蓟县,你对羌人图腾如此了解,我就当?你知己知彼,并非怀疑。”
“从蓟县到云州,路上如此多岔路和?陷阱,你一次不曾走错,显然是来?往多次。在林中?特意?用马粪点燃的篝火,也是与羌人约定好的信号。”
“更不必说,你羌语流利,而且这一路上那些羌人对你的态度,绝非寻常。此地,你也定不是第一次来?。这毡帐不是现搭的,是羌人早就特意?为你安置的,里面?的摆设,都是你最惯常用的。”
她指着床榻,那把刀原本?放置的位置:
“顾大?将军的床头,每每必要放一把刀,才能入睡。”
“这桩桩件件,你连装都懒得装,是真当?我愚不可及,察觉不到,还是根本?不担心我会看出来??”
顾昔潮看着她,目光淡然,隐带讽意?,道:
“皇后娘娘观察入微,我只是没想到,你竟还记得旧事。”
沈今鸾一愣。
从前,她熟知他每一个习惯。
床前要放刀,随身带锦帕,衣服得熏香,心爱之物是生母留给他的一把金刀,起杀心时会用指腹摩挲刀柄,他喜欢的摆设,惯用的东西……她十年未忘。
只因,她和?他曾是同病相怜的朋友,相知相伴,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她入宫后,听?闻他心狠手辣,杀尽亲族,只为成为陇山顾氏家主,统领世家,她才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顾昔潮。这个自小丧母却?养在锦绣堆里的富贵公子,他骨子里深藏的杀戾之气。
后来?他远去北疆,朝中?曾有后党请奏,要元泓收了他的兵权,甚至赐死?他,以免他在北疆挟私以报,殃及边防。
他们担心他从极盛之时、极高之处跌落,丧失了从前的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天之骄子被活生生折了羽翼,放逐到了边陲之地,必定从此心生怨怼,会为了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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