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即将下钥,他在长长的宫道上疾步而行,一身朱紫官袍从玄黑的氅衣里漏出几许,灌满瑟瑟夜风。
这一处宫灯犹为昏暗,宫墙阴影笼下,狭隘的小道如漫大雾。
一道屈着身的人影从阴影中碎着步子走出来,手里举着一盏宫灯,照亮这片方?寸之地。
顾昔潮一眼认出那是皇后的贴身女官琴音,他脚步一顿,而后漠然回避。
琴音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面色焦急,福了福身,低声道:
“皇后娘娘在御花园中遇险,不?知将军能否出手相助。”
外臣与皇后,于理于礼,都应避嫌。
听闻中秋夜之后,那日?在洛水边的侍卫,全?已不?知所踪。
顾昔潮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小黄门?,淡声令道:
“去叫人。”
“不?可。”琴音出声阻拦,略带几分为难,压低声音道,“此事不?宜声张。唯有将军是陛下近臣,更?是皇后娘娘故旧,应是可信之人……”
语罢,琴音提起宫灯,指向垂拱门?里头幽深的花丛。
顾昔潮立在寒风中,抬眸望去。
隔墙树影婆娑,冬日?松柏青翠依旧,一树寒梅初绽,幽香微不?可闻。
宫灯浮动的光影里,只见?一道人影立在梅花树底下低矮的灌木里,茕茕孑立,凝住不?动。
她身上镶绣繁复鸾凤纹的裙摆铺开,鸦云髻鬟没入夜色里,鬓边一支熟悉的灿金步摇在浮光里颤动。
是皇后娘娘。
她稍有一动,灌木外僵立的宫人便惊声阻拦。
原是她的衣摆怀袖被半人高的荆棘勾住,尖锐的倒刺穿破衣料,正不?断撕扯开来。露出的一截皙白小臂上,印着数道红痕,触目惊心。
身份贵重的她被困在灌木荆棘之中,无人敢擅动,进?退两?难。她爱重体面,也确实有失身份,不宜唤更多人来相救。
顾昔潮犹豫片刻,敛衽抬步,走入垂拱门?里头。
几个宫人围上来,有模有样地朝他哭诉道:
“园里花开得正好,娘娘非要?亲自摘那花,奴婢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娘娘金尊之身,奴婢不?知如何救了娘娘才能不?伤及玉体,是真真没有法子了。”
还是和从前?一样,相中的花一点要?自己亲自摘下来,从不?肯假手于人。
顾昔潮举步上前?。
沈今鸾僵立在荆棘丛生?里,低垂着眼,听到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朱紫的袍角拂过她面前?的荆棘,最后停在几步开外。
她攥在袖口里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距离中秋宴不?过数月。数月不?见?,顾昔潮似乎消瘦了不?少,下颔也生?出了青色的胡茬,越发显得落拓不?羁,看不?清神容。
他闲庭信步,正慢慢地进?入了她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照常不?对?她行礼,嗓音也依旧冷硬:
“能动吗?”
她试图侧身,可袖口一拂开,雪白的腕上也登时被粗糙的灌木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宫人的惊呼之中,她描得尖细的眉微微颦着,面有难色,朝他摇了摇头。
顾昔潮不?再犹豫,撩开官袍,长腿迈开,跨入了灌木之中。荆棘被踩到一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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