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潮回望她一眼,道:
“如今,羌族尽在我朔州境内,娘娘以为,他们有的选?”
羌人确实没有选择,邑都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如今羌人一族受他之恩,迁居朔州,倚赖他的羽翼安居乐业,既是庇护,又未尝不是一种?挟持。
顾昔潮这番心机,比之当年在朝堂之上,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今鸾朝天翻了个白眼,道:
“哪怕羌人都乖乖为你所用,这一趟凶险异常,并非万无?一失。顾将军若是真死在了牙帐,可别来找我寻仇。”
“你我有约在先,自当舍命陪君子。再说了……”他的目光轻飘飘地?看过来,沉定地?道:
“我还有你相护。”
沈今鸾虚了虚眼,被这一句噎住,再也反驳不得。
那一次在陈州,确是她调兵来救,甚至亲自走了一趟营帐,才捡回他一条烂命。
做了鬼以后再相逢,他在崤山崖底被顾四叔围困,是她召集复仇的厉鬼娘子为他扫平仇敌。
阿德驱使歧山部箭阵,她也令他只需对准王帐羌人,谁料他自己不要?命地?保护这些人……
护下顾昔潮那么多次,只因为心底好?像有一个执着无?比的念头。
他要?死,也必须死在她手里。
……
一行人出?发云州,直至日头渐沉,一路苍山如海,浮云似血。
自淳平十九年,北狄人占据云州,雪山以北的牙帐迁居云州,更像是一座行宫。北狄人历年游牧,逐水草而?居,冬天会迁居往更温暖的云州,一到夏日便会拨帐回北边。
与顾昔潮一道行军北疆,宽阔辽远的山河遽然在她眼前舒展开来。疾风迎面而?来,仿佛能荡起她的衣袖,能感到呼啸而?过的微尘。
看久了,她惊觉,生前死后都被长久地?困在永乐宫里,她竟不知原来作为魂魄也是可以随骏马驰骋在广阔天地?间。
来去?自如,不受禁制。
沈今鸾的魂魄衣裙翩飞,来去?无?影。
顾昔潮目视前方,视线好?像落在四野满目山河之中,又像是定定地?,只望着那一缕无?人看得见的白衣魂魄。
绕开刺荆岭之后,这一支队伍经?由隐秘的羊肠小?道进入云州,不过只花去?两日光景。
已近云州巍巍城墙。远处的夯土之上,几个巡逻的北狄兵看到这一行人,拉弓射箭震慑来人,警惕地?朝底下吆喝。
一支箭朝着她飞来,将要?穿透之际,被一柄疾驰而?来的金刀砍断。箭镞擦着她的衣袖而?过,直直射入马蹄之前。
沈今鸾拂袖拂了拂敛了敛袖口,所幸新衣在她身上轻飘如雾,没有破损。
顾昔潮不动声色,收了金刀,策马挡在她的面前。
莽机也一踢马腹匆忙上前,用北狄语回了几句,又从?怀里抓了一个指甲盖大的金锭,交给了北狄兵。
北狄兵掂了掂金锭,问道:
“莽机,是你。这回邑都怎么没来?”
莽机飞身下马,匆忙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
“羌族内乱,我们需得马上面见可汗。”
北狄兵拦住了众人去?路,不耐烦地?挥刀道:
“今日是我们明河公主生辰,可汗在牙帐设宴,你们这些个羌人是进不去?的。走走走……”
莽机等人畏惧地?后退。只顾昔潮立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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