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血痕的面上?,一双黑眸清亮无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时此刻,他们的将军好像死而复生,又活了过来。
骆雄等将士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瞪大了双眼,一时忘了往前走去。
他们的头顶身旁,无穷无尽的春山桃花瓣,如丝如雨,飞过千山万水,独朝谷底那一道孤寂的身影而去。
惊雷阵阵,淡粉的花雨漫洒,所过之处,谷底荆棘丛生,尸骸遍地?。
一面是沉黑,一面是暗红,犹如炼狱的刀山火海。
漫山遍野的桃花瓣落入绵延的荆棘之中,像是黑暗里细碎的星辰。
慈悲无量,光明无量。
落花荆棘里,月色火光中,顾昔潮双手撑着刀,缓慢地?直起了身。
桃花瓣在眼前纷乱,他目不转睛,生怕这一瞬的所见?,只?是死前的幻觉。
他忽然发觉,自己不是死而无憾的。
死前,还?想再见?她一面。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想再见?一面。
素来残忍的上?天好像听?到了他的祈愿,这一世以来唯一一次降下慈悲。
她来了,就在他面前,素衣带血,阴风浩荡,像是为?他而来。
此生如万古长夜,这一缕寡白罗衣,是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为?他照亮这一丛阴诡地?狱。
周遭陷入长久的寂静,顾昔潮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而重新?跳动,雀跃。
上?一刻还?远在天边,下一瞬已飘至他面前,近在咫尺。
“顾昔潮,你敢死试试!”
这一声急切的唤,怨恨嗔痴,娇柔宛转,扑面而来,震耳欲聋。
真实的口吻,就是她。他不是在做梦。
一声声入耳,他好像回了魂。
涌动的兰麝香幽幽飘荡,顾昔潮沉入深渊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浸在血流里麻木的手指动了动。
他拖动沉重的脚步,身旁的荆棘被他跌跌撞撞踩碎几株,直到来到她面前,慢慢地?站直了,渐渐恢复清醒。
一清醒,他将那一刹那的喜悦深深埋入荆棘底下,嘶哑的声音冷肃且沉静:
“皇后娘娘不去往生,来这里做什么?”
沈今鸾咬了咬唇,朦胧的眼端详着浑身箭矢,血污发黑的男人。
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伤口,流那么多的血,还?能跟活人一样站得笔挺,如寻常一般神思?清楚地?质问于她。
她无数杂乱的心绪涌作一团,哽在喉间。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哑声道:
“我来,是有一句话问你。”
顾昔潮抬起脸,没有作声,一滴血从他鬓边淌落。
沈今鸾袖中的五指颤动,想要伸手拂去,最终没有动。
“顾将军为?什么要顶罪,为?北疆军平反?”
顾昔潮手指微僵,温热的血流从指尖滴落,化为?一片冰凉。
她都知道了。
他呈上?御前的奏本,他不堪的身世,他无望的赎罪。
方才,他可以从容交待部下,却不能心如止水地?面对她。
“我大哥死前,知道了沈氏冤案,本要为?当年旧案顶罪。毕竟,当年没去驰援,确有顾家的责任。”
顾昔潮声色从容,不见?波澜,道:
“大哥一生孤苦清正,臣不会让他背负骂名。为?北疆军平反,臣不过是完成他的遗愿……”
他顿了顿,垂下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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