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风从古老的山脉里涌出来,一夜之间将大半个森林染得金黄璀璨,拥挤的灌木丛伸出干枯微卷的叶片来。
森林里的松鼠开始储存冬天的食物,野熊将自己吃得浑圆,积蓄出厚厚的脂肪,好抵御冬天的寒冷。
秋天在一片零落的枯叶里匆匆来访,偌大的宅邸里清清凉凉,寂静寥落。
宇智波斑见证了失去母亲的孩子学会给刚出生的孩子喂奶的过程,还没半个人高的孩子磕磕巴巴地清洗沾了秽物的尿布,午夜被婴儿的哭闹声吵醒过后,顶着还未散去的惺忪睡意,机械似的爬起来,重新哄睡婴儿。
院墙内挂上了长长的铁丝,被清洗干净的尿布挂在半空中,散发着皂角气味的布料在风浪里翻滚。
宇智波斑忘了。
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身边总是带着一个婴儿,那个孩子那样的小,离不开人,直到那个孩子磕磕绊绊地学会了走路,他才稍微放下心来,任那孩子自由活动。
那个孩子学会走路没多久,他便到了可以外出的年纪。
第一次离开族地的时候,那个孩子掉了很多眼泪,像是依赖父母的幼兽一样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直到父亲严厉的目光落下来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小软软的孩子扒拉着门框,眼眶里还蓄着没掉下来的眼泪。
无论那个孩子如何挽留,如何不舍,掉了如何多的眼泪,离开是必然的事情,这是那个年代无法逃避的事情。
他狠心收回了目光,转头,脚下的步伐离开得飞快。
同样的事情后来发生在那孩子身上,他不得不亲自送那孩子离开家门,像是那孩子在几年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在几年后也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
“这是我们的命。”父亲告诉他。
这趟旅途的时间并不长,却又格外漫长。
成群结队的流寇骑马穿过荒凉凋僻的野原,马蹄碾入人的骨肉之中,将骨头踏得稀碎,血肉混着碎骨溅得到处都是。
枯败浩荡的芒草荡里溢出腐烂的气味,成堆的尸体被丢在其中,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婴儿的身体。
残阳将视线涂抹得猩红,血腥味填满了鼻腔。
然后是穿过敌人身体的刀刃,穿透内脏时发出“噗”的一声,顺着血槽淌下来的的血液将刀身涂抹得猩红刺眼。
女人和孩子的尸体总是看得最多的,他见过被挂在长枪上的女人头颅,凝固了血块的脏污头发飘在风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恶臭难闻,路途所见的河水之下,堆积着数不清的女婴。
他见过月朗星稀的夜晚,从村庄里挤出来的烟雾升入夜空,逐渐被融化,灯火璀璨温暖如同虚幻的画卷,然而下一刻就被无情的刀刃刺穿。
被砍作两半吊在半空中淌着血的尸体,滚烫的水汽不断从铁锅里涌出来,底下的柴火劈啪作响,火光将聚集在周边的人的面庞映照得狰狞扭曲。
还有很多很多。
兄弟姐妹陆陆续续地离开族地,有的回来过后便永远不再离开,回不来的则永远不会回来。
于是兄弟姐妹陆陆续续死在战场上,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那孩子。
理所因当的,那个被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成了生命里唯一的珍宝。
南贺川的河水一如既往地清澈,仿佛一道横贯在两个家族之间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似的。
河岸便堆积的石头在长年累月之中被磨平棱角,打起水漂来也格外顺手。
女孩蹲下身,随意挑中了其中一块石头,拿到宇智波斑面前,“要试试看嘛?”
轮廓圆润的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日光淋淋漓漓地落在视野开阔的河岸边,晶亮璀璨仿佛碎了一地的金子。
宇智波斑顿了顿,伸手拿过她掌心里的石头的时候,忍不住抬眼打量她。
她的模样又变了,这次是白衣绯袴,像是居住在神社侍奉神明的巫女,带的却不是娱神的神乐铃,而是一柄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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