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指着最热闹的那一处篝火便要去。
她像是还沉浸在方才舞女的胡旋舞中,拉着小郎君的手,走的每一步都兴奋得像是在跳舞!
等到了地方,见野寺旁还堆着些无人奏响的乐具,她便跑了过去,捧着个系有两鼓杖的羊皮羯鼓献给了陆小郎君。
她六岁那年的隆冬,燕郡王陆晴山又一次退敌凯旋。
此次乃是大胜,圣人极喜,因不好为他再加封赏,便在宫中为燕郡王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那日,极少于宫中露面的陆云门与他的长姐陆品月一道出面、献乐谢恩。
羯鼓、琵琶,绕梁三日,风光无限。
阿柿那日虽然并不在场,但她知道,圣人在听过了那两人的奏乐后便开了金口,说等陆云门再长大些,便由他在宫中除夕的大傩中扮演方相氏驱疫辟邪。
那个资格,一众至尊宗亲想求不得,圣人却许给了他,他那日光彩如何,一望而知。
而现在,她也能看到了。
在夜火中击响羯鼓的小郎君,姿质明莹,肌发光细,在这热闹又混乱的尘间中遗世独立,自辟清明。
过了须臾,在他的周遭,无论男女,都痴痴欣赏起了这名小郎君,烈烈的欢笑声都渐消了。
阿柿看了片刻,走到少年身前,将那兰陵王的面具系在了少年的脸上。
“你不开心吗?”
她看着他。
不知为何,从他的鼓声中,她听出了一抹伤怀与孤寂。
可少年没有回答。
看不到少年貌美的脸,人们又嬉笑着重新奏乐欢歌,鸣鼓聒天,燎炬照地。
阿柿陪他坐了一会儿,就看到篝火旁跳着盘鼓舞的人们向她招了手。
阿柿看了看陆云门。
在听到少年让她“去吧”,她立刻起身上前,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提着裙摆,灵巧地踏上地面的小鼓,跃起落下,足下咚咚,真如火光中一只轻盈的金色蝴蝶,莹莹振翅。
面具遮挡了少年许多的视线,只有阿柿的笑闪动在他的眼中,刺得他这双近些日子被格外照料的眼睛发胀发痛,可他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
夜晚的欢愉久久地进行着,人们遗簪堕珥,扬酒欢畅,不拘形迹。
不时有人跑过来想要邀他一起跳舞,小郎君始终未动,不理不应。
直到跳尽了兴的蝴蝶小娘子举着火把飞奔而来,向他伸出手。
这时,狂欢已至末了。各家各户将备好的祭肉洒向空中,在看到成群的鸦鸟落下饱食后,酒醉熏熏、互相搀扶着散去。
少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看眼睛里流淌着星光的小娘子,主动出了声音:“吴家的案子,已经人赃并获。恩师的调令已下,几日后便会离开宝泉县,前往东都赴任。”
小娘子满面的笑忽地一滞,怔怔地看着少年。
“我这些日子能留在这儿,是恩师以宝泉县县令的身份、从州府借调了我这名‘译语人’,待恩师走后,我便该继续回州府待命,直到鸿胪寺将能接替这空缺的译语人派来。”
陆云门将这些都告诉了阿柿。
然后,他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他望着她的眼睛:“你以前说,想要留在我身边。现在,你仍然这样想吗?”
小娘子像是生怕自己的真心表露得不够,急急地使劲点了头!
“嗯!”
她坚定地说:“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说完,她似乎琢磨到了小郎君话中的意思,眼睛里猛地涌出了强烈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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