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动一下,他脚下的山路就会尽数流塌,让他尸骨无存。
可山顶的那朵红花就长在那里。
那是他墨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的花。
——
小郡主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雨也渐渐歇了,虹销雨霁,满山寺都被天水洗得格外净明。
鸡鸣破晓后,谢大儒夫妇携弟子拜谢到了卢府的老夫人面前,这才让老夫人得知了昨夜的那些惊心动魄。
因此,在将客人送走以后,老夫人连忙叫人将卢梧枝唤来,看着他的伤,心疼了许久。
但同时,她也为卢梧枝仁勇的举动欣慰不已,可笑着笑着,却又潸然泪落。
“我原未想到,这两辈子孙中,最像他的竟是你……”
如今的卢梧枝,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曾经也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过的丈夫。
那是她平生见过的、最令她钦服向往、最宛若盖世英雄的郎君。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还是在刚生华发时就病倒、先她早早地去了。
那时,她一恸几绝,全靠小女儿的陪伴才撑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小女儿却也将她抛下,独留她一个心死意悲的老妇在世。
后来,她也病了,病得九死一生,没能死成,却也彻底倦了。
她不愿过问世事,终日淹在佛堂。
对府中的那些腌臜事,她总是装痴装聋。便是知道阿枝的处境有多艰难,她也最多就是带着他避一避。
她可以如风中残烛般地稍稍对他多些看护,可她却始终无心使出力气,去为他争个公道。
可今日,她却在谢大儒的提点声中,从阿枝的身上看到了肖似他祖父的影子,这要她如何能不悲、又如何能不喜?
这一感怀,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见她哭得心伤,在场的小辈和侍婢都欲上前恭劝,可她谁也不用,只紧紧执着孙儿的手。
过了片刻,她才在佘妈妈的侍奉下擦干了泪,同卢梧枝说道:“谢老此次来,除了道谢,还提到说,不久之后,他的书院便又要牵头办马球赛了,到时,范阳的年轻一辈都会热闹相聚。往年,他的弟子不知我的孙儿是这般人物,因而未曾给你发过帖子,”她笑看着卢梧枝,“今年,他们会早早就派人将帖子送来,邀你前去。”
诸如此类的聚宴,卢三郎都会出面。因要与兄长避开,卢梧枝自然要被牢牢关在家中,不能让他身上的污秽噩运,沾染到他兄长一星半点。
此前十数年一直如此,都到了如今,何必呢。
褐肤少年的眸中意兴阑珊:“祖母,我无意……”
“不,你得去。”
往日对此未发过一词的老夫人,却在此时定了主意。
“你也不必瞒我,我知道你不惧御马,甚至驾得颇好。松柏书院的马球赛办了也有几年了,范阳卢氏主家的人也不能总是只露面、不上马,倒叫人觉得我们家中没有英豪气。”
卢三郎资质平平,君子六艺,无一大通。
因不善马球、又不愿露怯丢脸,即便多有子弟盛邀,他也只是坐于席间,从不肯亲自下场。
老夫人的这两句话,将这事明晃晃揭了出来,直接堵了那些又要拿卢梧枝对三郎有妨害而不让他赴宴的人的嘴。
反正三郎去了也无用,那自然便该让有能的人去。
但听了这些,卢梧枝还是没有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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