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身上漫出的药的苦气浓得仿佛狐的九尾,细细密密缠住少年的腰颈四肢,越勒越紧。
“我知道了。”
她的这个样子,只有他能看到。
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比满足。
少年静静地垂首,入定般地,一瞬也没有错眼地望着她,“我不会离开,就在这里陪你。“
折腾着陆云门,小郡主不安稳地时睡时醒,但因病痛而生出的那股邪劲儿倒是消去了不少。
夜最沉时,她完全不想睡了,想到夜末时分他们就该到河东下船,她索性早早地更衣梳妆,要陆云门带她去船头吹风等着。
就在她眼睛能看到的只剩下一点光影时,陆云门护着她出了船舱。船正破浪逆流而行,因此刚一踏上甲板,河东域的寒冽之气便猛地扑来。
随着寒风一起迎来的,是秉烛夜行的隋征。
“外面天冷,郡主怎么出来了?”
看到两人,她略有惊意,说着就欲脱下自己的披风。
待看清郡主身上厚实的大氅,她才停下了指尖。
“我实在目痛难眠,觉得屋中烦闷,就出屋走走。没想到正巧遇到了在船中夜巡的云门兄长,便说着话一起出来了。”
小郡主向隋征答着,说得靥上酒凹圆圆,笑颜极为可爱,“没想到兄长如此博闻强识,连海外仙山事都讲得如见其状,我听得入心忘我,连眼睛都没那么疼了。”
隋征看着小郡主的如花美貌,唇心抿起。
之前还是“世子”,如今却忽然换成了“兄长”,语气也亲近了许多。不是说数年未见、浑然似生人吗?
她跟在汝阳夫人身边,每年同陆云门至少能见过两三回,也没听他讲起什么海外仙山事,这会儿却……
她暗暗瞥向小郎君,却发现他仍在看着郡主。
“原来如此。”
隋征收回目光,又望向了小郡主。
“我素日觉少,心中又惦记着正给郡主煎的药,便去瞧了瞧,再过片刻就能入口了。既然郡主醒着,不如一会儿趁热将它喝了,总能使疼痛稍减些。”
“有劳隋娘子了。”
小郡主的道谢永远是诚意满满。
“若是药好前娘子无事,不如同我们一起去船头看看吧?”
船头风浪更大,一瞬的疾风就将小郡主大氅的领口掀开了。
从走出屋子起,陆扶光的左手就一直牢牢地抓着小郎君的蹀躞带,因大氅毛袖宽且长,又有夜色相掩,隋征始终没能出看出这异样。
但此时,小郡主就只剩下右手能去收紧大氅的领口了。
费费劲劲地,总算用单手把领口拢好,她又向后伸手,想要戴上她大氅的帽子。
但左摸右摸,好像怎么都戴不上。
少年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她是在做给自己看。
有外人在旁,应当守着礼节,但眼看她的鼻尖在凌冽的北风中很快冻红,他还是伸手把帽子为她戴上了。
顿了顿,少年又抬起手,重新将她没有系好的大氅系带系了一遍。然后,他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脸上因得逞而露出的小酒凹。
“原来有族中兄长爱护,竟能让人这般安心。”
小郡主笑意盈盈,说得认真,“早知道云门兄长这样温和可亲,我一定许多年前就去长安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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