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从高台走下,他就昏睡过去。再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在他穿衣吃饭行如常人,心智也无疾,只是因没有记忆,活得更懵懂些。
庙祝便让他住在了山灵庙里,由他照料。
因他住在这儿,常常出入,自然会被信众看到。
最开始,信众见到他,跪下便要叩首,后来经庙祝解释,又看那双首少年的心性似乎与寻常儿郎无异,人们才不再将他当做神明。
但感念他曾被山灵附身、于血月大劫救下河东,信众对他们仍是敬且亲近,只要在山灵庙见到他们,便会凑过去同他们说话,还给他们送了许多亲手做的吃食、亲手缝的衣衫。
庙祝出来拦了几次,信众才慢慢不再送了。
但总有不听话的。
譬如今日,就有个小童悄悄地给他们塞了个还热乎着的豆包,奶声奶气地谢谢他们赶走了天狗。
他们刚摇手、说不能接,那小童便泪眼汪汪地要哭,他们只好接了过来。
此刻,小具和小崔一人一口地把豆包分着吃完了。
将不慎掉到地上的一颗红豆捡起来拾进嘴里,又整了整头上的扬州帽,他们推门进了后偏殿。
听到他们进来,正帮着碾药的小郡主转过头,颈上贯串而成的赤色香璎更衬得她肤色胜雪。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她意气风发,对双首少年笑着道,“只要按我说的做,你们便再也不用成日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小郡主额间落梅,两颊对称地贴着晒干的鹤子草。那草形如飞鹤,翅尾嘴足都能辨得出来,极有意趣。在这之上,她还贴了极小却极净亮的珍珠用作鹤眼,笑起来时,两朵酒凹现出,颊上鹤身飞舞,鹤眼熠熠,又漂亮又精致,叫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可妆容如此繁缛的小贵人,眼上却被厚厚地缠了的白布,见不到半分光亮。
起因还是那场她在棋屋里同陆品月的密谈。
其实刚至中途,她的眼睛就又有些看不清了,但为了招摇地显扬自己与人不同,于是,她趁陆品月被窗外箭镞吓住时,偷偷地给自己喂下了最后一颗清目丸。
如此,才有了她亲手用陆品月的黑子、替陆品月下出了足以扭转棋局的一招。
当时,她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但等回到章铎面前,她马上就被章铎发现她的眼疾又加重了。
偷吃清目丸的事没有瞒住,她理所当然地被章铎训了。
那样好性子的太医令,也不顾什么尊卑礼法,当着一众人的面就大发雷霆。
小郡主亏心、又还得继续求着他给自己看眼睛,所以就算被骂得狗血喷头,她也还是乖乖听完了。
但即便如此,自那之后,不管她如何央求,章铎还是铁了心地、一颗清目丸都不再给她。
没了清目丸,眼疾又重到连光都不能见,她当然不可能再去会客了。
所以,河东的小娘子们很快就发现,小郡主忽地就不出门、也不见客了。
但她们却没有起疑。
因为她们都或是在场、或是听说地知道了扶光郡主在鸣水县的往事。
那样小的年纪,竟就能替长公主积德行善、主持修桥,后又历经生死险难、杀匪救人,这是何等的有勇有谋!
而那日在崖边寺中,鸣水县的旧事重提,肯定让她又忆起了当年的厮杀、心中难受,这阵子就应该多在院中休息!
是以,名门的小娘子们谁都没有去叨扰她,只盼着她早日安康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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