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就是一本烂账,何况姜维明和曲雅容结婚多年,账本早就山一样高。
他们就站在走廊里撕扯着彼此的脸皮,虽然声音都不高,还在刻意压制,用词也是讲究的,甚至还注意了抑扬顿挫。说到底,他们都不希望被楼下的人听现场,除了维系最后的体面之外,也要防止传到老爷子耳中,否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可他们却不知道,站在门里的两人,却将这场血淋淋的互撕收入耳中。
萧绮一开始是极其惊讶的,她一直以为姜家的关系和萧家差不多,姜禹好歹是长子,远比她得天独厚。
然后,她又惊讶于姜禹父母的语调、用词,惊讶于他们对骂的熟练,竟然能做到不带一个脏字,就将对方的人格撕得粉碎,似乎那些高等教育和商海修养,在这一刻找到了最适合施展的舞台。
而姜禹,他就垂着眼站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就像是个无关痛痒的局外人。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她身上离开了,放进裤兜里。
她伸手去摸,发现他攥着拳头,也自他的皮肤感受到那压抑的,细微的情绪波动。
没有任何子女,能看到父母互撕而无动于衷。
别说是子女了,就连萧绮一个外人,听到这些都非常不舒服,那是一种价值观和心灵上的冲击,所有感觉都是下意识且真实的,她觉得恶心,她感到厌恶,她想捂住耳朵,她甚至觉得焦虑。
显然,门外两人不是第一次了,姜禹也是一样。
萧绮醒过神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贴到他身前,小声说了句:“抱着我。”
姜禹抬起眼皮,和她对上。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痛苦,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微光。
他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背,越收越紧。
她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他的心情,她的双手也落在他耳朵上,捂住了。
他们的目光一直纠缠着,在空气里拉着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外的声音渐渐落下了,他的唇又一次吻上她的。
那大概是萧绮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迸发出母爱。她惊讶于他的自制力和忍耐力,惊讶他没有被“家庭暴力”催化成另一个施暴者——有家暴倾向的人,通常都是来自家暴家庭,无论是武力上的,还是语言上的,或是冷暴力。
萧绮很清楚自己没那么善良、高尚,更不是圣母,但凡姜禹表现出一点类似的倾向,她都会离这个人远远的。她没有当救世主的兴致,也没那种本事,无论有多少傻姑娘愿意为此前仆后继。
再说眼下,当姜禹结束通话时,萧绮也从往事中醒过神,整个通话过程,他几乎没怎么说话,不是在“嗯”,就是“我知道”,他似乎很少用否定句来回应家人。
当然,萧绮也能想象到,曲雅容一定又提了很多要求,还有诉苦,以及数落姜维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次,生怕姜禹健忘、怠惰。
而每次应付完曲雅容,姜禹的情绪都会很沉,这已经是一种条件反射了,因为姜维明和曲雅容给他带来太多负面的东西。
萧绮朝他挨近了些,一手轻抚他的下颌线:“怎么了?”
姜禹看过来,说:“这两天我要回家一趟,姜家。”
萧绮问:“家庭会议?”
姜禹点头:“到时候我会把咱俩的事跟家里说。”
萧绮想了想:“还是随机行事吧,如果到时候谈得不够愉快,那就再找机会。”
姜禹:“嗯。”
是了,姜家的家庭会议很少有气氛祥和的时候,萧绮参加过几次,虽然只是旁听,却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天灵盖上的低气压。
萧绮叹了声,将他拉下来,并让他的头靠近自己怀里。
他的手自然地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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