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我还没说完,三姨娘就发脾气,性子也太大了些:夫人的意思,不是赶姨娘走,是请姨娘到庄子小住,等院子修缮好了,再....”
吕红叶柳眉倒竖,捏一块白帕子,指着孟嬷嬷鼻子:“我呸!我是伯爷堂堂正正的姨娘!过了明路、立了文书、摆了酒的!我入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话是真的。
吕红叶是跟着孔连捷原配、原山东布政使嫡次女马丽娘入的伯爵府,当年才7岁。马丽娘精明能干,嫁给孔连捷十年,先后生了嫡长女、嫡长子,抬了两房姨娘,把庶出的两个孩子养的妥妥帖帖。康干十三年,马丽娘病重,把吕红叶抬为第三房姨娘,与嫡子嫡女自成一派,虽然死了,也令孔连捷填房、如今的忠勤伯太夫人苏氏的日子并不好过。
没人比孟嬷嬷--苏氏陪房妈妈更清楚这些了。
“好大的胆子!”孟嬷嬷眼一翻,平时挂着笑容的脸庞甚是吓人,“夫人的话,你也敢质疑?谁给你的胆子?告诉你,今世不同往日,可不是你这贱婢放肆的时候!来,让三姨娘换个地方,醒醒脑子!”
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妇人从门口冲进来,一左一右握住吕红叶胳膊,手像铁钳子,疼得她“哎呦”一声。
孟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绸缎手帕,走前两步,塞进吕红叶嘴里,叉着腰喊:“给我抄了她的箱笼,对着单子,看看府里丢了什么!”
她头一偏,余光瞥见自己的丫鬟秋菊偷偷溜出院子,心里放松不少--孟嬷嬷也好,苏氏也罢,不可能不顾孔昭的感受。
这个念头在几分钟之后成了泡影:翠竹院、内院垂花门、府里二门、伯爵府偏门....孔昭的影子,不,哪怕孔昭随从、小厮也没露面。
难道秋菊被苏氏的人抓住了?
被四名妇人抓手抓脚、抬出偏门的吕红叶像一只困兽发出呜呜的声音,鬓角青筋直冒,口水都流出来了。
门外停着一辆平头黑棚马车,车夫粗手大脚的,一看就不是伯爵府的车架。
深深的无力感把吕红叶湮没了,扭着脖子往回瞧,终于发现熟人的影子:秋菊没命似的奔过来,头发散着,满面泪痕,话都说不清楚了:“姨娘,姨娘,伯爷说没空,把我赶出来....我在门外磕头,也不许我进去,我就去找伯爷夫人,夫人说,一切听太夫人的....”
马丽娘临死之前,现任忠勤伯孔昭才4岁,半懂不懂的,马丽娘指着吕红叶说“娘的妹妹,你得叫红姨”,孔昭乖乖叫“红姨”。
士为知己者死。
为这一声红姨,吕红叶梗着脖子,护着小小的孔昭,和新任主母苏氏斗了十二年,在孔连捷面前邀宠、打击苏氏生的两个儿子....
孔昭长大成人、迎娶陆氏那一天,吕红叶觉得自己功德圆满,虽然没有孩子,也能享一享清福了。
此时此刻,吕红叶疯了似的喊起来“你说什么鬼话,你把昭哥儿叫出来,你骗我。”
打断她的是孟嬷嬷,目光满是轻蔑:“我呸!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伺候人的小妾,端茶递水倒马桶睡脚踏板的玩意,还把自己当正房奶奶了!做你的春秋大梦!陈氏!”
一个经常出入府里的人牙子迎上来,听孟嬷嬷说“找个山沟子,别让她跑出来,要是哪天回府里闹事,哼哼,你可留神,别在城里做事了”,便点头哈腰地,连说“不敢”。
吕红叶全身血液沸腾了。
昭哥儿,不,孔昭他怎么会?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自己是他亲生母亲留下的人!自己相当于他的姨母!自己伺候过他的父亲!
孔昭小时候对她亲亲热热,偷偷告诉她“太太(苏氏)对我不好,只对弟弟好”;等年纪大了,孔昭对她客客气气,当着府里人的面,不便多说什么,私下里还是很亲近的,逢年过节给她的赏赐是第一等的。
说实话,孔连捷一死,吕红叶预感苏氏会拿自己出气,怎么,怎么孔昭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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