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姐儿到耳房看着小炉, 等药煎好, 端着红漆托盘回到正屋, 一进卧室就嗔怪:“您怎么起来了!”
马丽娘穿着一件瑰丽的大红色绣芙蓉花锦袍, 葱绿百褶裙, 正坐在菱花铜镜前, 望着徐妈妈把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戴在自己牡丹髻。“喜不喜欢?”
娴姐儿一愣, “什么?”
马丽娘望向镜中的自己,镜面模糊,依稀还是旧日模样:“娘今天这套首饰,是你外祖父在浙江任职的时候打的,金子倒也罢了,这几颗宝石是海外藩国来的,难得的很,留给你吧。”
娴姐儿嗔怪:“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您的身体,大冷天的,快点歇下吧。”
马丽娘笑道:“天天躺着,也不怕你娘生褥疮。”说着,扶着女儿和双福的手,走到正屋坐下,“你弟弟呢?”
娴姐儿答:“外院跟着夫子读书呢,素心、陆妈妈、身边的人都在。”
今年昭哥儿满五岁,按照惯例,可以启蒙了。府里原有个姓牛的举人夫子,教导大少爷昱哥儿、二少爷旭哥儿的功课,昭哥儿年纪太小,跟不上哥哥,马丽娘给父亲写信,请了一位姓秦的举人夫子。
秦夫子三十来岁,在京中备考,马丽娘给了秦夫子五十两银子的薪金、一个小厮、一年四季的衣裳,把府里一处小小的院子给秦夫子,即使在京城,这个条件也很优越了。
马丽娘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朝徐妈妈示意,后者便从卧室的黑漆柜子抱了三本厚厚的册子出来。
娴姐儿接过一本,打开首页便是清单:京城柳树胡同,三进宅子一套;京城西直门临街,某某号铺子两间;郊外良田八百亩;之后是全套家具、成箱的衣裳料子、一套套名贵首饰....
娴姐儿便知道,册子是娘亲的嫁妆了,心里不安:“娘,您这是做什么?”
“傻孩子,娘手里的东西,你得有个数。”马丽娘推推册子,“宅子铺子什么的没长腿,搬不走,其他的东西娘上月清点过,你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就问吧。”
娴姐儿把册子一扔,热泪盈眶地:“娘,有什么好看的,您的东西您自己管着,为什么要女儿看!”
一个悲伤的、模模糊糊出现在脑海的念头翻上来,被娴姐儿狠狠压回心底。
马丽娘眼圈也红了,用帕子捂着嘴:“娘这个样子,娘~娘的阿娴,娘的乖乖,娘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你祖父舅舅不在身边,外祖母那个样子,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上个月马太太为马丽娘的病情着急,一时不慎中了风,半边身子不能动,话也说不出,在京城马府徐徐调理,马丽娘的嫂子怀了身孕,无法回来侍疾,马丽娘心里一急,病的越发重了。
娴姐儿伏在母亲肩膀,哭得泣不成声:“娘别说这种话,娘只是一时病重,大伯母推荐的医生已经搬到京城了,给娘慢慢医治,终有一日会好的!”
马丽娘微微笑,笑意中带着凄惶,低头望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好孩子,听娘说。”
她放柔声音,仿佛女儿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自己也还年轻‘健康:“娘这一辈子,只生了你和你弟弟,你弟弟还小,帮不上娘和你的忙,幸好你长大了。娘身体不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你,你帮娘掌管着,一方面娘不用再费心,另一方面,家里的事你心里也有个底。”
娴姐儿想说话,被母亲眼中的悲哀镇住了,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
马丽娘又说:“若是娘好起来,自然什么都好,若是娘身体不行了,等过两年,你和你弟弟总不至于吃了别人的亏--”
娴姐儿咬着嘴唇,泪水不停流,“娘,您别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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