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长好长的早被翻旧了的手写信,一切向任姨证明他有在高高兴兴好好活着的证据……
他像条非常滑稽的穷光蛋恶龙,守财奴一样盘踞在自己的洞口,寸步不离地护着那些在任何人看来都毫不值钱的贵重宝物。
骆枳没有问任尘白,那辆车里的东西有没有被留下来。
这种问题是没有被问出来的必要的。
任尘白玩够了猎物,决定亲手掐灭那一线生机的时候,从来没有留一线的习惯。
好习惯。
来天降正义屠恶贯满盈的孽龙的勇士一顿操作,把自己家的水晶也炸了。
骆枳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好笑的点,究竟是因为亲手毁了母亲的痕迹已经快疯了的任尘白,还是正在一点点从某个地方碎裂开的他自己。
任尘白至少有个优点,即使是气疯了也绝对不会动手打人。
不然骆枳还要考虑怎么以最短路径滚进床底,怎么再把手背上的吊瓶针扯下来自保,怎么戳任尘白几个血窟窿,再趁机往死里踹任尘白一脚,把任尘白揍得爬不起来……
骆枳歪歪斜斜倚在床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他现在根本动不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剖开他的胸口,又或者是一只手径直扒开他的后背,踩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抽他的筋。
但是不耳鸣了。
骆枳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不只是耳鸣的声音消失了。
身边的所有声音也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下不吵了,很舒服,只有脑海里任姨搂着他低低唱着的催眠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今晚的月亮就好亮啊。
亮得他好想家。
骆枳借着月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张车辆销毁证明,找到了角落里最小的一行不起眼的地址。
……
骆枳失踪了。
跟任尘白汇报这件事时,值班医生瞄着任先生从未有过的冷沉脸色,胆战心惊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也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就在今天早上,几个不追星也不怎么上网的小护士还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讨论,1503的病人怎么这么乖。
又帅又乖又配合,让吃药就好好吃药,要测血糖就乖乖伸手。
测血糖的针一刺下去,那只苍白冰凉的手就轻颤一下,好漂亮的眼睛里蒙上层雾蒙蒙的水汽,却还是弯出笑的影子。
好像很不喜欢说话,但会偷偷给她们塞纸条,里面夹着叠成心的红色纸币,礼貌地请她们帮忙给自己买一身衣服。
于是,还没到中午,白衬衫、牛仔裤、棒球帽跟一双板鞋来了,然后它们带着骆枳不见了。
只剩下叠好的病号服放在枕头上,被子床单平整规矩,像是从没人住过。
任尘白看着那张病床,声音冷得发轻:“谁给他买的?”
值班医生知道他是问衣服,犹豫半晌,硬着头皮低声说:“……都买了。”
就连他都忍不住给儿子打电话,含糊其辞地问了问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喜欢什么颜色的鞋。
骆枳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讨人喜欢啊。
加上两次抢救,总共也才相处了一天半,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叫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的年轻人。
究竟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才能叫骆枳身边的人这么恨他啊。
值班医生当然不敢问这些问题。
碍于任尘白的吩咐,他们当面对骆枳的态度都不敢有多友善,甚至称得上冷漠。
几个小护士冷冷淡淡采了血就走,出门憋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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