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九闻到一阵冷香,是从范情身上飘过来的,他更是屏住了气,不敢多闻,生怕亵渎了对方。
见他虽然慌乱,但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说清楚了话,并且在这中关头还肯为他人求情,范情眼中多了些赞赏。
“无事,我并没有要怪罪他,自去一边吧。”
“是……是……”长九退到了一边,正是背风处,严寒渐渐成为一团暖和。他又小心翼翼觑了眼傻蛋,就见对方的脸被擦干净了,模样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纵使在范情身边,亦有不逊于对方的惊艳逼人。
他倒是没想到,傻蛋的真面目竟如此好看。
正瞧着,又见范情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对方身上。长九不敢再看下去,心中却唏嘘了一下,看样子傻蛋的好日子要来了。
如他所想,下一刻就听范情轻声问道:“你可愿随我回府?”
乞丐反应慢,范情好似早就知道,静静地等着他,只是眼尾不知为何,像是被水雾浸染了。
他见对方好半天没有回应,也不气恼,而是将披风更系拢了些,牵着对方起身,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乞丐也安静,虽说对范情的话毫无反应,可并不挣扎。
身后的乞丐们各个将头低着,心里都十分羡慕。他们这么多人,独独傻蛋被范情看中了,还要带他回府。
那可是范府,他们一辈子都摸不到的地方。
乞丐们是羡慕,而跟在范情身边的小厮见他牵着一名浑身脏污的乞丐,还要把对方带上马车时,则皱紧了眉。
“公子,这乞丐又脏又臭……”
“住口!”
范情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向来温和的性子,如今竟然会为了一名随意从墙根下捡回来的乞丐而动怒。
“公子恕罪,文弥也是为了您着想,您身份尊贵,若是被人知道和乞丐同乘,岂不堕了名声。”
“祖父从小教导我,有教无类,人无贵贱之分,只是共乘马车,又何来堕名?”
范情看上去文弱,但心志却比任何人都坚定。他不会因为外物,因为等级森严而改变自己对身边人的态度。
说完,他便让文弥给了长九他们一些银子,又让他安置好这群人,便带着至今为止都没有开过口的乞丐上了马车。
宫铃再次响起,马蹄不断,范情替对方脱了披风,声音放到了最轻:“你不用怕,今后我会照顾你。”
乞丐的眼眸再次转动,极缓慢的,似乎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充满了难度。
范情并没有逼着他说话,而是倒了杯温水,亲自递到了对方嘴边,喂着人一点点地喝下去。
等喝完了,又拿出了些糕点,都是入口即化的,出来的时间不长,又是被特意保存着,糕点都还热着。
他捻着糕点,同样慢慢地喂着人。
干净的白袍上不知不觉沾了许多糕点屑,还有因为跟乞丐靠得太近沾上的污渍,只他一点都不介意,目光透亮地注视着对方。
“这是玫瑰酥,我特意让厨房只加了一点糖,不太甜,喜欢吗?”
“还有这个,偏咸一点。”
“再喝点水。”
乞丐不说话,范情却好像总是能读懂对方的意思。长时间没有吃饱肚子,乍然间不能进食太多,他注意着分寸,等喂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了。
手帕给对方擦了脸,早就脏了,他便举着自己的袖子又给乞丐擦了擦嘴角。看到对方身上的伤痕时,眼中俱是心疼。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他托着乞丐的手,声音轻轻,一滴清泪落了下来,砸在对方的手背上。
他连泪都像是冷的般,只是化开的时候又变成了一团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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