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过去了。
昭暄九年正月初一。
文武百官天还未亮就来到皇极殿,整齐列队准备参加贺岁大典。随着太阳升起,惠极门上鸣钟击鼓,迎接新年的礼乐响彻天际。
韩佑站在百官列队里,看到皇帝身着玄色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坐在皇极殿御座之上。
哭得红肿的眼睛已经用冰袋敷好,丝毫看不出来昨夜狼狈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丹墀之下跪拜的文武官员,不用仔细分辨就能一眼认出来哪个是韩佑。可是当他看向韩佑的时候韩佑低着头,当韩佑望向他的时候,他又看向了别处。直到整个典礼结束,他们也未有目光交集。
下了朝,有些皇帝亲近的大员留下来单独进献贺表,内阁大臣皆在其列,唯有韩佑提前离开了。
韩佑去了吴府。
吴闻茨已经完全不认识人了,似乎也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但不知怎的,他从昨天晚上听到爆竹声响就一直吵着要换上官服进宫贺岁。
他手里握着根结实的黄梨木拐杖,谁拦他就打谁,整个吴府被他弄得鸡飞狗跳,直到韩佑的到来安抚了他。
牢狱中的吴世杰做梦都想不到他爹已经不记得他了,还盼着当朝大员的爹来救他。
皇帝打了招呼,把他单独关在重刑犯的牢房里,不允许探望也不允许他跟任何人接触,一天三顿饭保证他活着,甚至连提审他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他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了。
吴夫人花了大笔的银子到牢里传递消息,有个胆子大、要钱不要命的狱卒帮她带了话给吴世杰。然而没想到吴世杰知道父亲变得痴傻后,心中无望,竟然在狱中企图自杀。
情况报到胡其敏那里,胡其敏说,陛下有命,一定要保证吴世杰活着。于是狱中加派了人手严加看管,好让吴世杰能一直这样活下去。
吴闻茨还记得吴世杰这个名字,但却总是把韩佑认作吴世杰,韩佑只好耐着性子跟他反复说自己是韩景略。
吴夫人拿自己痴傻的丈夫没有任何办法,再加上一直见不到儿子,在新年的第一天也病倒了。曾经到了年节便门庭若市的百顺街吴府,今年第一次这样冷清。
反倒是从初二开始,就一直有人排着队到韩府拜访送礼。韩三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大场面,被吓得手忙脚乱,幸好有芸娘帮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皇帝有意立夏司逸为太子并授韩佑太傅之职的消息悄悄在京中流传,舆情又一次把韩佑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他并不作解释,任由人们背后去说。
到了上辛日那一天,韩佑才又见到了夏司言。
正月上辛日祈谷,是一年中最要的祭祀。韩佑还在宫里的时候就看到皇帝一直在为这件事情作准备,当时夏司言还跟他开玩笑说祭天大典前三天要斋戒禁房事,让韩佑先跟他把那三天的份给做了。
这些过往的细节悄悄埋在记忆里,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刺痛一下他,他来不及防御,也无处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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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太高太远,典礼的流程又极其繁琐复杂,韩佑和其他官员一起站在大祀殿外的广场上,根本看不清皇帝的脸。
太常寺根据典礼流程奏响乐章,人人面容虔诚,持心致洁,行礼合宜,以求上格神明,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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