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爱你啊。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软弱。”
桑持玉从未见过苏如晦这个样子,苏如晦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向来一意孤行无所畏惧,他敢单枪匹马闯贪狼矿场,孤刀对阵二品秘术者石敢当,也敢当街击杀两个世家子,独自遁入黑街。他向来果断、坚决,像一个搏命的赌徒。他又天资聪颖,永远有法子,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他总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被江雪芽割喉,他阿舅死在北辰殿,他的星阵给边都带来灭顶之灾。他终于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桑持玉知道他在懊悔,他在悲伤,即便他强装坚强。桑持玉也知道他无法再背上几万人的命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这个选择像一把没有柄的刀,不论握在哪儿都将割伤自己,那么就让桑持玉来替他握这把刀吧。
“信我。”桑持玉道。
苏如晦望着他。
桑持玉说:“把决定交给我来做。”
正说着,黑街上空升起了绛红色的警戒孔明灯,行人们停下脚步,张皇不安地望着那昭示着危险的信号。黑街上空已有许多年没有升起过孔明灯,而经历过五年前秘宗兵临城下的人们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街巷中有人高喊:“妖怪打过来了!妖怪打过来了!”
登时人心惶惶,前头还在拥吻的男女慌张失措,躲进门扉,二楼吸食五石散的舞女也不见了,空留下一把摇摇晃晃的美人靠。街上的小贩们奔走逃亡,担子里的货物掉了满地。苏如晦立在原地,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无助的悲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无力,这般渺小。芸芸众生奔逃如蝼蚁,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蝼蚁中的一员?
或许只要接受苏观雨的交易,他就可以力挽狂澜。
“苏如晦,不要答应他,他很危险。”桑持玉打断他的思绪。
“你在读我的心?”苏如晦问。
“嗯,”桑持玉说,“你最近的心思很难猜,抱歉。”
桑持玉这家伙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抱歉,不应该做但他想做的事儿他照做不误。
他们回到傀儡工坊,这回极乐坊各堂主、大悲殿的僧侣都聚集于此,一柱香的时间早已到了,那一百匹妖骑想来已经兵临城下,向黑街提出了他们的条件。韩野看见他们回来了,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神色。阿难脸色焦急,不住地向桑持玉使眼色。其余人对着桑持玉虎视眈眈,有人犹疑,有人暗暗握住了腰后的火铳。
不用说,妖族的条件是让黑街交出桑持玉。
要勇敢啊。苏如晦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能够被老婆比下去?
他走到众人的目光下,环顾四周,问:“你们真觉得把桑持玉交出去,就能换来苟活的机会?”
“苏老板……”赤鬼嗫喏道,“我们是迫不得已……”
“妖族不是秘宗,”苏如晦的声音缓慢而清晰,“诸君,澹台净出身世家,纵然残暴冷血,但言出必行,行出必果。他许下之诺,必定终身蹈行。故而五年前,你们可以用我换取偷生,无需多虑。”
大家脸上露出羞惭的神色。
“可是今日,我们面对的是妖!”苏如晦一字一句道,“江雪芽背信弃义,迎降妖城。边都五日屠杀,血流成河。谁能保证妖讲道义?边都城外的杀降坑,鲜血至今未干,难道你们会得到比他们更好的下场?倘若我们开城门,边都之昨日,便是黑街之今日!”
有人小声道:“他们要的是桑持玉,苏老板此言,不过是不想把桑持玉交出去罢了。”
阿难猛地站起来,吼道:“谁在那儿说小话?有胆子站出来说!告诉你们,谁敢出卖桑公子,大悲殿第一个不答应!”
“是我说的,”赤鬼拍案而起,“难道我说错了么?大伙儿说是不是?”
场中登时人声沸腾,混混和僧侣彼此互骂着,有人甚至拔出了火铳。吵闹声炸开锅,震得苏如晦耳朵生疼。
苏如晦拔出火铳,朝着穹顶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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