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耶记得,有一回苎萝山大雨,她打外头回来,瞧见他在树下躲雨。大约是来探望苏如晦的,走到半道儿上让雨给逼停了。那时候她十二岁,已经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小大人了。苏观雨立在树下,单薄得像一缕烟,要被风雨打散似的。她把她的伞丢给他,自己冒雨回山。后来他来还伞道谢,临走时定定瞧了她半晌,尔后微笑着说她很像澹台薰。
很像澹台薰。这话儿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人对白若耶说过这话,包括澹台净。
可是不知为何,白若耶现在忽然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像澹台薰?澹台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白若耶忽然感到剧烈的头痛,她一会儿想起澹台薰收在秘档里的美人图,一会儿又想起她在石巢里遇见的幻影。疼痛让她冷汗直流,她竭力支撑着,咬牙道:“够了,不必再闲聊了。苏如晦,我给你一个时辰从边都离开。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带兵包围你的住所。”
苏如晦想来扶她,“你怎么了?”
白若耶挥开他的手,闭了闭眼,道:“就当我欠你的,今日以后,我们两清。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会杀你。”
白若耶头也不回地离开,苏如晦在她身后说:“一个时辰之内,我会在这里煮茶。如果你想找我,就来见我。”
白若耶没有回头。
出了驿馆,侍从忙不迭上前来打伞,她把侍从推开,独自上马,冒雨回石巢。话说得那样狠,离开的时候却像逃跑。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在躲避“澹台薰”这个名字。那名字就像无处可归的鬼魂,追逐着她,她没有来由地感到恐惧。
回到自己的石巢行宫,草丛里堆满了尸体,她无暇去管,按着疼痛不休的太阳穴,蹒跚上了石塔。人去楼空,澹台净早已不见了,窗没关,扑扑的雨打在几案上,湿了一片。
走了好。她想,走了也好。
头很痛,她却懒得吃药,独自坐在窗边。这是澹台净原来坐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边都。大街上走着奇形怪状的妖怪,拖着长尾的妖蝠飞翔在空中,北辰殿里端坐着妖的王君。她觉得头要裂开了,痛苦难当。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爬出来,鲜血淋漓,像来自过去的幽魂,生生钻开她的脑窍。她捂着脸,血从指缝间滴落。灵心天通在松动,她的七窍在流血。
一双戴着金色镣铐的脚停在她面前,她抬起头,看见澹台净冷漠的面容。
分明他才是被囚禁的囚犯,此刻狼狈不堪的人却成了白若耶。
“你没走?”白若耶沙哑地问。
澹台净盯着她脸上的血迹看了半晌,折身跪坐在几案后,淡淡道:“我已是废人,回去又有何用?不如候在此地,看你们自取灭亡。”
白若耶喃喃道:“自取灭亡……”
“妖族多短视之辈,”澹台净伸出手,空中的飘雨落在他掌心,“江雪芽,凭你一人,背不起他们。”
白若耶苦笑了一声,澹台净囚于塔上,却能洞悉边都大势。其实很简单,他只消得眺望街道上游弋嬉闹的妖族士兵,便能管中窥豹,知道现在妖族流行着怎样的淫靡风气。士兵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贵族?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的族胞却不知道。
白若耶忽然觉得疲惫,病痛和幻觉折磨着她,她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喂,澹台净,”白若耶轻声说,“跟我说说你妹妹吧,卷宗里说,当年你推行放逐流民的苛政严法,她极力阻拦,请命探索雪境,以求种族百年生计。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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