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动物呢?”
“没人照顾,容易生病。”
“蚕那样的呢?”
“呃……”纪礼曾经住的房子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其实也不缺生活气息,阳台上总是摆满花花草草,桌上有牛顿摆,柜子上有树脂工件,电视机旁有黄铜雕像,飘窗外面放着专门盛水的碟子,偶尔有鸽子或麻雀在上面落脚,他通常就会撕一片面包撒出去,听着外面鸟儿叽叽喳喳,转头对他笑着说是不是很可爱。
唯一算真正意义上饲养过的动物就是蚕。
那时是春天,学校里刚好流行起养蚕的热潮,学生自己撕一张白纸,折成露天的纸盒,里面铺一层桑叶,上面放两只蚕宝宝,就是下课时和同学比拼的资本。
应云生自然是没有零花钱买这些的,却在放学后被纪礼拉着去校外的小卖部转了一圈,最后带出来四只小小的蚕宝宝,安置在找来的旧鞋盒里。
两人每天和上班打卡一样换桑叶,清理鞋盒,看着里面小生物一天天长大,蜕皮吐丝,直至飞蛾破茧。
可惜因为不会飞,又没有别的飞蛾互相,吞食不了桑叶的动物只坚持了几天,便全死在了蚕丝的缚网里。
纪礼说:“可它们最后不是都死了吗?”
应云生沉默一会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纪礼:“没有谁是一直不变的。”
“你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应云生望着他,语气停了一下才接下去,“让人看见都觉得活着好像是一种负担。”
纪礼没有说话。
应云生却自顾自地道:“你以前的日子都是正着来数的,每过去一天,你就在自己活着的计数器上加一天,已经拥有的东西就会更多一点;可现在你却完全倒过来,望着终点来计算日子,每过去一天你还能活着的时间就少一天,每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都代表离死亡更近一步,还拥有的东西也就更少一点。”
纪礼似乎因为他这番形容惊到,半晌才眨眨眼:“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文科吗?”
应云生一愣:“为什么?”
“我母亲以前是一名文物鉴定师。”纪礼望着窗外的大雨,“去听风巷以前,我还跟着她跑过其他不少地方。我知道她当领队和别人下过古墓,破解过别人破解不了的机关,去过全世界目光聚焦的拍卖场,指出过欺世盗名的字画真伪,甚至接过损毁严重的石器雕像,经手的东西可以被修补得完全看不出曾经毁坏过的痕迹。报纸曾经有过专门报道她的版面,国家人员称赞过她的才华,博物馆管理员向游客介绍展品的时候都会谈起她的名字。就算她的人离开了,依然有很多人记得她存在过。”
纪礼看向他:“我选文科,一是因为有她的影响所以对文物感兴趣,二是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至少不要活了十几年,死后却压根没一个人记得。”
应云生心跳得越来越快,却始终没发一言。
“可是她不希望我这样。”纪礼轻声道,“她更希望我活着,长命百岁,即便一辈子碌碌无为。这样燃烧生命式的活法压根不在她的许可范围之内。”
应云生望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室内隔音好听不见雨打玻璃的声音,一滴一滴汇聚成不可托载的重量,滑落时拖出长而蜿蜒的泪痕。
连带着窗前的人,也被笼进股浓烈得似要溢出来的自我厌弃里。
应云生忽然开口:“可你想学考古,和你照她的愿望活下去不冲突。”
纪礼一愣。
“未来和健康,从来不是你选了一样就必须放弃另一样,这二者明明可以兼得。”应云生说,“你克制自己不去碰任何刺激性的食物,不就是希望在坚持自己的同时顾好她的愿望吗?”
纪礼忽然笑了:“正常人这时候不是就算不劝我百善孝为先,也该安慰几句孩子不该成为父母的附属品之类的话么,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一路上吹了不少风,现在后遗症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纪礼没什么精神,因为说话嗓子也疼,忍不住偏头咳了几声。
应云生下意识上前给他拍了拍脊背,直到触到对方的视线,他顿了顿,不知缘何忽然觉出一股心虚来,半晌收回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房间外响起瓷杯碰撞和水流的声音,应云生端着杯子进来:“给。”
纪礼摸了摸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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