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到快要虚脱的排雷班长慢慢直起身,沙哑着嗓子低喊:“所有人,集合!”
一个班十个人。
一夜的奔袭,几个小时不停的高度紧张作业,十人几乎没力气站起来了,声音却依旧有力。
“到!”
排雷班长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没有悲壮,没有难过,像平常训练那般下命令:“上交遗书!”
“是!”
写遗书,没普通人听到的那么悲壮,或许第一次有,但次数多了,战士们早习惯了。
因为从没交出去过。
下达完命令,排雷班长整整军帽,转身,第一个走到林新军面前敬礼,从贴身衣兜掏出薄薄的一张纸,双手举着递过去。
世界上最好最快的排雷方式,不是任何设备,是人的身体。
每名排雷兵接受的训练,都有这么一课,当为了完成任务,当国家需要,他们的血肉之躯,随时做好了准备。
林新军作为连长自然知道,可是,从没想过有一天真正会发生。
他手微微颤抖,那薄薄的纸,他拿不动。
“连长,没有时间了。”排雷班长看了眼近在咫尺,却又远的看不到尽头的飞豹山山顶,他缓缓抬手敬礼,“连长,请转给我娘,儿子没法尽孝了,让她别伤心,儿子死的骄傲。”
说完,他原地转身,走到路的最前方。
他是班长,要第一个上。
第二名战士走过来,他看起来二十出头,敬礼,重复同样的动作:“连长,俺没别的话要说,要说的都在遗书上了。”
第三名同样是个年轻的战士:“俺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连长,请转告俺村里的乡亲,俺虎子,没辜负他们的养育。”
第四名,第五名........
十一封薄薄的军用信纸,十一颗比这茫茫大山还重的心。
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心情怎样,或许害怕,或许有很多不舍,也不知道他们想起了谁,远方很久没见的爹娘,青梅竹马,家乡的一棵树,开饭时冒起的袅袅炊烟,但生命的最后,没有一人回头。
十一个背影,似乎融进了算不上巍峨的飞豹山。
没有人哭,每个人眼里都含了泪。
林新军缓缓抬手,一百多人缓缓抬手,无声敬礼。
送战友。
排雷班长把被汗水打湿不知道多少次的毛巾赛到嘴里——他怕到时候不受控制喊出声,只要不发声,没准敌人以为什么动物猜了地雷呢,能拖一秒是一秒。
他冲出去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漫天砂石灰尘滚滚。
瞬间血肉模糊的身影落地后,变成了滚,张开双臂,张开因疼痛扭曲的身体,一下,一声巨响,再一下,第二声巨响。
滚动的身影越来越慢,最后,艰难伸出手,一点点挪动身体,胳膊伸到最长,拉动早已变成红色模糊视野中的那根细细铁丝。
那是最后一声巨响。
排雷班长的身后,是条鲜血蔓延,接近十米的安全之路。
第二名战士立刻跟上,同样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被炸变成滚,每一次翻身,一声或者数声巨响,他比班长出色,生命换来了接近十五米的安全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