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今日不在朝中,告了假。”吕吉祥也不敢嘚瑟了,觑着姜鸾脸色, “今儿是八月初五,按惯例,裴相去城外别院静养哪。”
姜鸾想起来了,轻轻一笑。“差点忘了。八月初五是裴相的生辰。他不喜嘈杂,专程躲去城外过个生辰也被朕拉回来,真是对不住他了。”
她淡定吩咐吕吉祥,”出城把人召来。告诉裴相,动作快些,或许还赶得及当面听朕说几句遗诏。”
所有人一阵窒息,“……”
沉默了片刻之后,吕吉祥像只兔子似的猛然窜了出去。
——
吕吉祥蔫头耷脑回来临风殿时,姜鸾已经说了一多半了。
“……皇室血脉单薄,朕无子,嫡系到此而绝。武陵王膝下有二子一女,算起来是朕的子侄,从里面挑个聪慧的,继承大统吧。”
起居郎跪在台阶下,一边垂泪,下笔如飞。
文镜脸色发木,低声道,“陛下坐在汉白玉阶上,谁劝也不肯挪地儿,自言自语地说了好一会儿……遗诏了。吕公公,裴相呢,现在何处?”
吕吉祥沮丧地道,“裴相不来。”
裴显今日在城外。
只穿了一袭海青色直缀、轻车简从出城的当朝权臣,平日里见惯了大风大浪,平静地听完了吕吉祥哭天喊地,涕泪俱下地形容陛下人如何的不好了,神色间纹丝不动,只吩咐道,“你回去,把我的原话通传给陛下。”
吕吉祥就这么被撵回来了。
“裴相有话带给陛下……”
吕吉祥哭丧着脸,”嗣位大统,乃是国之根基,不是能随意拿来开玩笑的事。今日所有陪着陛下玩闹的人,从、从吕吉祥开始往下,一律从重领罚。”
起居郎一个激灵,急忙抓着笔墨,哆哆嗦嗦地俯身行礼告罪。
内监宫女们惊惶地跪倒了满庭院,谁也不敢说话,所有人低眉俯首,安静如鹌鹑,拜服于某位不在场之人的权威之下,场面既惊悚又诡异。
姜鸾没忍住,笑了一下。
“就这句?他传话叫你们领罚,话可不是带给朕的。”
“还有……还有一句。”吕吉祥咽了口唾沫,“裴相还说:陛下心里不畅快,便喜欢折腾人取乐,今日也不是头一回了。朝廷事务繁杂,臣难得有一日清闲,可以安安静静和家人庆贺生辰,恕臣不能奉陪陛下玩耍。”
他小心地瞥了姜鸾一眼,“没了。”
姜鸾坐在原地,又笑了笑。
她示意起居郎起身,把草拟的遗诏拿来过目,从头细细看到尾。
“既然裴相不肯来,那就只能留一封遗诏,再由你们转述朕的口谕了。”
她伸手招文镜过来,“劳烦你告诉裴相,关于下任的皇帝人选,武陵王家的小侄女虽然乖巧,但年纪太小,又容易受惊吓,实在不适合继承大统。”
“金銮殿的龙椅不好坐,姜氏血脉没剩下几个了。你跟裴相着重说,看在几年君臣交情的份上,叫他做个人,别选朕的小侄女,在两个男孩儿里挑一个,挑胆子大的,身体强健的,好歹多撑几年。”
文镜哑口无言,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狼狈地僵在原地。
所有人再度恐慌而沉默地拜倒在地。
“朕的遗诏还没说完呢,你继续写。”姜鸾吩咐起居郎。
起居郎哆哆嗦嗦地又拿起了笔。
姜鸾的视线盯着朱色宫墙之上的湛蓝天空,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合着,
“朕今生虚度,留下许多憾事。生平最大的憾事,乃是……“
后半句话并没有机会说完。姜鸾低下头,以袖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她用袖子遮挡着,抹去唇边的血沫,苍白唇瓣上却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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