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了宫道转角,走到东宫正门外。
看门的亲卫都认识他,齐齐吓了一跳,彼此互看了几眼,放声大喊,“小的见过裴中书!”
明面上行礼,实际上往里头报信。
裴显没理会门外东宫亲卫的小花样,抬脚进了门槛。
姜鸾和京城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惯常处事的做法在她身上碰了壁,姜鸾让他难以预测,如今的东宫对他来说,变成了未知的地界。
他的脚步跨进门槛,转过一道腾龙影壁,前面就是开阔的正殿庭院。
小型的汉白玉麒麟华表下方,稀稀落落点亮了几盏八角宫灯。
宫灯映照出夜幕下的庭院,几个人影来来去去,庭院正中放了个显眼的大铁笼子,旁边挂起挡风的帷幔。
姜鸾正蹲在大铁笼子面前。
早几天就准备好的大铁笼子,和点点住的猫儿笼一模一样的制式,里头也有睡觉的小窝,猫爬架,食水杯盘,就是大了几十倍。
卢四郎被梳洗过了,身上浮灰搓得干干净净,在牢狱里褪了色的里外袍子也换了一身,颜色选的还是他喜爱的正朱色。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湿着头发,也湿着眼角,他刚哭过一场,委屈巴巴地盘膝坐在大笼子里。
“说好了来日方长。你也随我回来东宫了。”
姜鸾蹲在笼子外头,好声好气地劝说他,“怎的刚回来,又想不开了。”
卢四郎抬眼打量大铁笼。笼子早就打好了,那么大的尺寸,不可能是预备着装猫儿装狗儿,一看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就连睡觉的猫儿窝都正好符合他蜷身躺下的尺寸。猫儿窝上挂了个纯金打造的金牌,上面写着‘玉玉’。
他盯着那个‘玉玉’的铭牌,眼眶又泛了红,狠狠抹了把眼角。
“说得好听,把我诳回来。”他又委屈又气恨,“别把我当猫儿狗儿的玩意儿。我是人,我是人!”
“你当然是人。”姜鸾扒着大笼子的栏杆,放软了声线:
“露山巷卢氏四郎,卢凤宜。今年十八岁,三月二十的生辰。生性聪颖,精通六艺,写的一手好行书。”
卢四郎听着听着,原本迎战般扬起的挑衅眼神渐渐地垂了下去。
他靠在栏杆边,低着头,一滴眼泪落在笼子里。
“谢皇太女体恤。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卢四郎抹了把脸,“罪臣微贱之身,苟延残喘至今。罪臣后悔了,龙首原当着御前,罪臣不该惜命苟活,请皇太女赐死。死了埋进土里……”
他哽咽了声,“罪臣至少还是卢凤宜,不是什么玉玉。”
姜鸾耐心地纠正他,“死了埋进土里,你以为你还是卢凤宜?不,卢氏倒了,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不会有人替你收尸立碑的。你只不过是乱葬岗万人坑里的无名臭肉。”
卢四郎呆住了。
姜鸾抬头看了看浓重的夜色,她今天实在有些累,抬手掩口打了个呵欠,抛下最后一句劝慰的话,
“世间艰难险阻,权当磨炼肉身。人活着才有翻身的可能。你想做卢凤宜,先做几天玉玉,好歹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
裴显越过影壁,走进正殿庭院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姜鸾蹲在大笼子前,手里拿一团毛线,在逗着怀里的点点。
“喵呜~”点点不耐烦地抬起雪白的前脚掌,把五颜六色的线团扒拉到旁边去了。
“哎,点点。不要这么懒散嘛,动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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