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
“那你怎么像是极少看灯会似的?”她比划了一下,“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那种看法。只有头次出门看灯会的小孩儿才会盯着不错眼地看灯。”
这回他的视线终于从明亮灯火处转回来,在她身上转了圈。
“殿下观察细致入微。”裴显并没有否认,“确实极少去看灯会。没想到偶尔疏漏,就被看出来了。”
他今天出奇地好说话。一定是夜里喝多了酒,出门时又被门板夹了。
姜鸾喝了口甜甜的果子酒,继续猜测,“是不是你小时侯在河东祖宅,家里管教得严厉。”
裴显不答,视线又转回去,沉沉地盯着鳌山。
姜鸾喝了不少酒,看够了灯,瞅了眼身侧难得陷入沉思的人,扬声叫秋霜把今晚特意带出的一卷卷轴拿过来。
她拿过笔墨,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铺开了,借着灯火写下,
【腊月二十九。天阴无雪。
宫中搭起壮丽鳌山,二兄过年得以赏灯。前日告知二兄,病榻前喜悦拍手大赞。我今夜观鳌山盛景,亦何尝不是旧事夙愿——】
裴显耳边突然安静了好一阵,他感觉蹊跷,视线从远处的鳌山收回,注意到姜鸾趴在石桌上写写画画。
两人隔着三尺,坐在空旷的亭中,不远不近,彼此说话无妨碍。这样的距离正是他想要的,他闲适随意地问,
“殿下写什么?”
姜鸾写完了最后一笔,吹干了墨汁,把卷轴原样收起,交给秋霜拿下去。
“没什么。无事时写些随笔,记录身边二三事。”
记录随笔是文人墨客常见的风雅小事,裴显并未放在心上,视线又转了回去,
“随笔是雅事。就是要慎重保管,莫要落入有心人手中。”
“没写什么要紧的大事。都是些琐事而已。”
姜鸾摆摆手,鳌山盛景赏够了,护腕的事也意外地谈好了,她起身就要走出八角亭。
走了几步,停步回头,瞄着裴显扶栏遥望灯山的侧影。
“突然想开了裴中书?不找我的麻烦了?”
裴显并不回头,回答得依旧滴水不漏,
“殿下说笑了。哪有臣下找嗣君麻烦的道理。”
姜鸾站在原地,借着灯山漏进来的光影瞧他的背影。
还是假。
无懈可击的假面具,进退有度的完美臣下。
他之前疏远怠慢她,今晚又主动靠近说话。他手里仿佛拿着一把尺,过近了就疏远,过远了就靠近,尺的长度握在他手里。
他今晚说了许多真话,但她最想听的真话,他偏不说。
她不喜欢被人拿着尺子忽冷忽热地对待。
他越是在她面前假模假样地遮掩着,她越是想要撕下那层牢牢套在身上的面具,看看他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真心思。
姜鸾若有所思地停了步子,站在凉亭边,提起一件事,
“哎,裴中书,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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