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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被安排宿在外皇城的值房。

普通官吏值房没有寝具,他安排睡下的是三省六部主事官平日用的单独值房。值房狭小,里间小榻勉强睡下两个人,彼此翻身一下动静都不小。

顾六郎是家里幼子,从小衣食住行优渥,在乡郡求学时被人捧到了天上。不想进京了倒开始吃苦。他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嘴里低声抱怨不止,倒惹得同住的人大发牢骚。

和他同住的是一位宗室子,姜氏远亲。

宗室子被安排睡了外皇城值房,连内皇城殿室的边儿都没摸着,自己同样满腹牢骚,开口阴阳怪气。

“愚兄是宗室的旁支远亲,被人怠慢了,安排到大老远的外皇城里睡一宿,没什么好说的。谁让愚兄身上除了姓姜,一无是处呢。但顾老弟,你可是顾娘娘的亲弟,正经的国舅啊。”

宗室子句句嘲冷嘲热讽,“瞧瞧东宫里那位谢澜,上一任的国舅,京城换了新天,大家都以为他人走茶凉了。谁料人家就是有本事,转头搭上了东宫的大船,今晚歇哪儿呢,东宫里。和他一块住的是谁?重权在握的裴中书!”

宗室子说完,冷笑一声,“别仗着喝多几杯就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你我半斤八两,谁嫌弃谁呢。有本事你去找东宫皇太女抱怨,睡东宫里啊。”说完老实不客气地占据了整张榻睡下了。

顾六郎被挤兑得心浮气躁,七八分的酒意翻滚上涌,少年意气冲上了头顶,一张脸涨得通红,

“东宫往哪儿走!”

他把合住的宗室子推起来,喝问道,“指个路,在下现在就去找皇太女殿下讨个说法!谢澜都宿得东宫,在下为何宿不得!”

宗室子瞧热闹不嫌大,当真给他指了路。

——人被禁卫提溜到裴显面前,说到这里时,和顾六郎同宿的那名宗室子缩了缩脖子,

“在下真的只是指个路而已……皇城里遍地禁卫,在下原以为顾六郎走出几步就会被拦回来。谁知道他出去了就整夜没回来,在下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了……”

裴显挥手命人把他带下去了。

“遍地禁卫,确实走出几步就该被拦回。除非是值守禁卫疏忽,没有拦住他。”

他面前摆放着打开的六尺宫禁防卫图。

左手按住顾六郎昨夜宿的外皇城值房处,顺着宗室子指出的那条往东北方向的宫道,如果无人阻拦,笔直往前走——

“这边三条岔路口。”谢征点了点宫道尽头,“往东南走才是东宫地界。继续往东北走,就入了后宫,可以看到景宜殿的外围墙了。”

裴显沉吟着,“半夜喝多了酒,走错了路?误入了景宜宫?”

“或许一开始确实走错了路。但到了景宜宫地界后,不是误入。”周围并无他人,谢征也不再隐瞒,冷冷道,

“他走到正门外时,被值守景宜宫的禁卫拦下了,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里是景宜宫,懿和公主住处。警告他原路退回。”

谢征抬手点了点大宫禁图的景宜宫北面院墙。

“绕了一整圈,从北面院墙最矮处翻进去,不远就是公主起居的寝堂。”

谢征压抑着心中郁气,陈述他从懿和公主那里打听来的几桩旧事。

“顾六郎是外戚,在宫里见过懿和公主几次,说过几次话。除夕夜宴会当夜,堵着公主说了些不着调的胡话。上元夜赏灯喝多了酒,或许酒后壮胆,起了歪心思。”

裴显的手指在木案边轻叩几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悬而未定,顾六郎存了当驸马的心思?初生牛犊不怕虎,酒壮人胆,知道懿和公主性情好,他想要趁生米煮成熟饭——”

谢征抬手挡住了下面的猜测,“不必猜测太过。他不至于如此大胆。只是年少轻佻,喝多了酒,夜里跳墙闯进去吐露钟情,自以为能获得公主青睐……”

说到这里,谢征的声线沉冷,带出几分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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