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发誓,他竟然从自家圣上的话里听出了些许无奈来。
姜岁绵被人抽走了手,也不恼,满不在乎地学着姜夫人照料她时的模样给人压了压被角,“我知道啊,圣上听太医的认真喝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雍渊帝神色暗了暗,只能再次开了口,淡淡的声音里却不由多了几分哄人的意味:“瘟疫传人,你身子骨弱,若离朕太近,怕是会染上此疫。”
“那今上呢?”
姜岁绵动作一顿,抿着唇,低声反问他道:“今上明知我或许都已经得了,为何还要把我送去行宫,瘟疫传人,叫我和今上一同待在勤政殿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雍渊帝好像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不满地朝人伸出小爪子的小猫儿,不过上次是萧祈,这次换成他了。
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用词有些过于强硬了,又或许是觉得对方是个病患,伸爪子凶他不好,姜岁绵的声音陡然软了下来,奶乎得似撒娇一般:“说好了等今上无事了我才走的,食言而肥爹爹该凶我了。”
面对娇娇的小姑娘,雍渊帝喉头微滚,却是不置可否。
是他想误了,她都能通过赤鳞知晓地动一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大震之后的疫病会有多凶险,如今的讨巧卖乖,无非是不想离开而已。
雍渊帝垂着眼,变得冷厉的目光打在姜岁绵身上,丝丝缕缕的,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儿慢慢剥离开,看透她心底最真切的一面。
数息之后,沉默不语的帝王总算轻启了唇,“朕倒觉得,姜卿舍不得。”
雍渊帝挥手召过早就侍在他身边的曹陌,端起药盏随意搅了搅,然后对着仿佛正思考怎么和他狡辩的少女,缓缓出言。
“这是你最后一次能反悔出勤政殿的机会,若还不走...”
“朕便不会放你离开了。”
他松开汤匙,将碗内黝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一亮,像小猫捕到了自己心爱的鱼,别的都顾不得了,只知道用她那没有一点杀伤力的梅花肉垫狠狠压住对方,连髻上别着的绒花都好像跟艳了两分,其华灼灼。
“不反悔!”姜岁绵勾起小拇指,迅速递到人跟前,“君无戏言,今上说话可要算数。”
雍渊帝端着碗,最终纵容了她这种如若稚儿般的天真之举,伸手勾住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君无戏言。”
这般娇气的至宝,大皇子护不住,换他来护着吧。
自那日后,得了“圣旨”的小姑娘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过上了名为侍疾,实则换了个地方窝着的惬意日子。
“圣上,今日的糖渍红果不大甜,你尝尝。”
趴在御案旁的姜岁绵咬着嘴里的果子,一边看着刚见底的药碗,熟稔地从碟中拣了颗偏小的递过去。
雍渊帝随手接下,自然地送入了口中,又转而瞧了眼少女被酸到皱起的小脸,将手边的茶盏喂了过去。
“下次别让御膳房送酸的过来了。”
姜岁绵抿上一口,摇摇头,拒绝得十分彻底,“要的要的,圣上不许让曹公公去下令。”
曹陌站在一旁看着,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小半月来,他眼睁睁瞧着今上逐渐将人纵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现下倒也不复当初的震惊了。
他们圣上...怕是把姜姑娘当女儿在养着了。
又或许不太准确,因为即便是公主也定然不会有此番的殊荣。
他悄声把目光投向御案旁,小姑娘颈上的石青色披肩绣着片金,上头的貂缘绒绒的,衬得那脸更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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