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又是做生意又是见商人,拿着自己费心筹谋的银子巴巴做事,凭什么被人这样嚼说。
就在刚刚她才训斥了一个外院采买的小厮,听了外面那些浑话还敢带回府中来说。
陈嬷嬷来到廊下,想着刚刚又听了一耳朵的闲话,心里真是又气又心疼。她伸手为谢嘉仪紧了紧大红斗篷,看着小郡主皱眉思索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又为银子犯愁呢?”
谢嘉仪这才看向自己的嬷嬷,轻轻笑了一声:“陆公子早就算出来银钱数目,那时候我早已经愁过了,现在不过是筹办下一批银钱,别误了工程啊。”
她再次看向绵绵的秋雨,这样大的工程,却还只有一年时间。明年此时,南方的大雨已经遮天蔽日下了两个月,决堤河道一处接着一处,不知多少村庄一夜之间被大水漫过,无数人在梦里就死了,也有无数人流离失所。紧跟着水灾而来的就是瘟疫,半个大胤犹如人间地狱,易子而食这样的惨剧在那块土地上不断发生,两斤小米就可以买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那是真正的饿殍千里,熬干了皇帝舅舅最后一点心血,新帝登基数年还在为南方这一场大灾收拾首尾。
谢嘉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秋的凉意浸入肺腑。
母亲在札记上写道:人之一世为何?但求一心人,做利国利民事,方不负此身之尊荣,不负此生耳。
前世她求了一心人,全力支持那个一心人去做利国利民事。她本来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富贵确是富贵已极,闲人也是彻底的闲人吧。可到最后,她是也没了一心人,也没做到母亲说的:好好做几件事,对得起此身此生。
“嬷嬷。”谢嘉仪轻轻喊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大约是这场南方之行日夜紧张,又杀了人见了血,她觉得疲倦透了。谢嘉仪叫了陈嬷嬷,却并不说话,只是轻轻靠在嬷嬷身上,外面的闲话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她管不了,也不愿意管。
天下人口舌,与她何干。
她曾经怕过、慌过、心虚过,可是蹚过来一遭,才发现人言固然可畏,但既无法可想,那么索性你说由你说,只好好躲着我,别给我听到。我听到就抽烂你的嘴,我听不到算你走运。
任由人谩骂,她依然是尊贵无匹的坤仪郡主,依然享世间繁华。难不成给别人说两句,她就不尊贵了?还是那句话,只别说到她眼前,真让她听见,她腰间的鞭子可是不饶人的。
谢嘉仪感觉到秋雨漫漫,天地这样广大,她想,她只是有些疲倦,有些孤单。
而这时的东宫太子也是才从黄河下游几地回来,一回来就看积压的折子,熬了两夜没合眼,此时站在书案前抬手揉了揉额角,微微闭了闭目又睁开。
拿起何胜递上来的条子,一眼扫过就发出一声冷笑,本就不太舒服,此时更觉额际突突跳了两下。
她竟然连他送她的字画都给拍卖了出去,还有那对珍珠玉如意。这个小混账知不知道那对玉如意多珍贵,本来是他特特寻来——
太子长长出了口气,压了压翻涌的情绪。
那是他十七岁那年从南边寻来给他们——大婚用的。
连轴转了一个多月,一向精力充沛的太子此时眼底也微微发青,眼睛里熬出了血丝,明明是如琢如玉的翩翩贵公子,这时的样子却透出了两分落拓,两分不羁。正事告一段落,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太子觉得简直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压了一个月的疲乏,此时再也压不住,都从身体里泛了上来。
他突然听见书房外有人叫“三哥哥”,欢欢喜喜的,不是她还有谁。
徐士行面上还是冷峻,人却已经站起来,绕过了书案。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来东宫了,徐士行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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