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佩又看向对面的谢嘉仪,白衣素服,浑身上下只有头上一根白玉海棠簪,腰间大概是块玉佩也收挂在银色锦囊中。明明整个人都显得呆愣无神,可偏偏还是让鸣佩觉得,即使这样时刻郡主都带着那种上位者的跋扈。是呀,她是坤仪郡主,她想跪在哪里就跪在哪里,根本不会为别人想哪怕一点,根本不会管太后娘娘脸上好不好看。
这就是坤仪郡主。
鸣佩低了低头,这样任性自私的一个人,却这样好命。什么都不用做,权势富贵就都有了。但,她眼睛闪了闪,自己没本事,再多的权势也留不住的。这个跋扈的郡主,只怕这时候还没意识到,变天了。
多次在谢嘉仪这里受挫的经历,让鸣佩开口前迟疑了一下,毕竟谢嘉仪跟别人不一样,其他贵女之间就是互相恨到能生吃了对方,还是能够面带微笑,不软不硬,讲究的就是一个绵里藏针,即使互相都扎出血了,面上还是笑笑的。可这人——,果然是生在北边蛮荒之地、世代武将出身,再是有公主下嫁,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粗蛮。
鸣佩这段日子,整个人都比以前瑟缩了些。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种瑟缩,但已经在她的样子上带了出来,只是这种瑟缩日日往里淬着恨毒。鸣佩也不再是曾经的鸣佩了。
鸣佩不能不开口,是试探,也是为了拿下。没人来,就得她来。也许不止太后娘娘等这一天,很多人都等着这一天,看一看学会低头的坤仪郡主。
鸣佩往一边站了站,跪地磕头行礼,每一动作在肃穆的灵堂里,都更显庄重。连她立起的腰杆,在这样的日子都比往日更凛然一些,鸣佩恭敬但不失强硬地开口:“郡主,臣女以为——”后面的“祖宗规矩”几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一声冷而又冷的声音:
“闭嘴。”
不容置疑。
不像平时的清脆娇美,是沙沙的哑,但一贯的跋扈断然,还透着疲倦的冷。
这次谢嘉仪看向了张瑾瑜,谢嘉仪的眼睛透着红肿,但是她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独属于谢嘉仪的目光:高傲而不屑。她的声音、语气,连同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
她说闭嘴,就得闭嘴。
这是这一刻,这个灵堂里几乎所有人都浮现的想法。她话出,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避开了郡主的视线。
这可是六七岁就扒了人皮,十六七就能以一府财力修建跨越半个王朝的工程,是能感应上天提示、救国救民的皇族之后。
这是元和帝和孝懿皇后唯一的嫡出血脉。大胤人提到元和帝都会打颤,提到孝懿皇后都会垂头敬服。他们是大胤最尊贵的血统,一边是皇族,可孝懿皇后出身高贵,在皇族面前也毫不弱气。这样两支血统,唯一留下来的,就是如今的郡主坤仪。
她说闭嘴,所有人几乎是还没经大脑都垂头闭嘴。
包括张瑾瑜,如果是以前,也许她还敢宁愿犯上,也要说出符合天理规矩的直言,占住大义,就能无所畏惧。可这一瞬,她退缩了。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完她要说的话,她的气势就已经落下了,她说话的机会——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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