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就是用这样的速度打马前行,他能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同她在一起。
马匹飞驰,北地寒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马上的陆辰安却心头发热。
越来越近了,直到看到肃城的城门,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要在月亮消失的时候再次启程,赶往北地战场。
一个城门就让陆辰安整颗心砰砰跳着,他最后看了一眼月亮,打马入城。
王府守夜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郡马爷俱都是震惊的,但他们训练有素,一言不发地把郡马爷迎了进去,重新关上了厚重的王府大门。
后院今晚值夜的正是如意,一向稳重的人也是惊愕得很,忙一边帮陆辰安卸甲,一边道:“里面是采月值夜,奴才进去——”陆辰安匆匆打断他的话:“先不用,打桶水先让我洗洗。”几天的风尘仆仆,他太脏了。
如意要去浴房准备热水,也被陆辰安拦住了,“凉水就行,要快。”
他的时间太少,他还没见到她。
当采月出来的时候,陆辰安是带着一身水汽和凉意进去的。错身而过时,垂首出来的采月不禁打了个寒战,不仅仅是陆大人周身的凉意,还有陆大人这次归来,身上染上的肃杀之气,这是上过战场,杀过不知多少人才会有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陆辰安在内寝前的屏风处停住了脚,让自己在暖融融的屋子中恢复温度。借着屏风这边的烛火,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帐,他终于看见了谢嘉仪。
她还在睡着。
只是看到,他的心就剧烈跳着。始终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好像直到此刻,周身萦绕不去的杀意血腥,才一下子远了。
战场上的杀与血,会败坏一个人,让他渐渐对血腥对生命麻木。渐渐,变成另一个人。可是站在这里,陆辰安感觉原本的自己回来了。他重新感觉到温暖,重新感觉到生命的可贵,重新感觉到活着的值得。
当他终于让身子暖过来,才大步转过屏风,入了帐子,来到床前。
如有所感,床上睡着的人骤然睁开了眼。
不过愣了片刻,谢嘉仪几乎要跳起来,“陆大人!”陆辰安忙连着被子按住她,这才把她抱在了怀里,满怀馨香柔软。
这一刻,鼻尖始终徘徊不去的血腥、所有的疲倦,烟消云散。
陆辰安这颗在战场血腥中滚过的心,在谢嘉仪这里慢慢治愈,重新恢复了他一身的儒雅。
谢嘉仪伸手直接探入陆辰安散开的袍中,摸索过去,带着微微的颤抖。陆辰安吸了口气,低声道:“昭昭,我没受伤。”说着拉过她划过自己胸.前的手,吻着她纤细的指尖,“放心,昭昭,没有伤。”
谢嘉仪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摸到了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划过后背的长疤。谢嘉仪哭了,“你还骗我。”
陆辰安只好改口:“没受什么大伤。”上战场的人哪里能一点不伤呢,但他真的没有什么要命的大伤。他的目光暗了暗,因为那场需要他拼命的大战还没来。
可怀中的人太好,让人有那么一刻软弱到舍不得拼命。
想不计代价地活下来。
陆辰安忍不住苦笑。
转而想到,不是说今年秋天,所以这一战自己该会赢的。这一战,他非死不会退缩,这是他欠这片土地的,也是他欠——昭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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