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灯光在冰面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影,冰上一道道苍白的弧线,全是邓畅的冰刀刀刃留下的划痕。
有种说不出的萧索。
“没关系,别担心。”邓畅摇了摇头。
躺着的那一会儿体温融化了冰面,衣袖裤腿都湿了。
路西在第一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可那种情绪随后又变成生气,想问邓畅没受伤为什么要一动不动吓唬人。
但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就变成了细细的,碾在他心尖上的疼。
邓畅最近遭遇的这些和受伤相比,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
邓畅也觉得路西会生气,因为为他着急所以生气。
他一只手扶着冰面,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解释:“小西别生气,我就是突然有点累。想缓一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没有受伤,但是很疼,也很沮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想要躺在那儿哪怕是装一会儿死,都是好的。
可路西受过伤,会比谁都怕受伤,他应该至少做点反应不让路西担心的。
正这样想着,一只手落在邓畅肩膀上,轻轻地搭着他捏了一把。
“没关系。”路西认真地轻声说,“我明白。”
邓畅侧过头,路西看着他,脸上在很温暖地笑,眼里却闪着隐约的泪光,神情有种让人酸涩的温柔。
是啊,路西当然会明白。
因为他们是绝无仅有的并立在世界之巅的双子星,只有他们明白彼此的一切际遇。
不管是兴奋还是期待,不管是落寞还是疼痛。
——
灯光映在路西漆黑的眼睛里,让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葡萄色。明明这时候路西的位置更低,明明仰着脸,在邓畅眼里他却像高处的神祗,只有他能给予温柔和爱意。
邓畅没有多想,握住路西的手腕。
路西往周元熙那个方向看了眼,摄像机「录制中」的红灯就在他视线转过去时熄灭,自动门轧轧地缓慢开合,周记者望着他们这边,带着心疼又温柔的神情,退出训练区。
不需要说任何话。
体育馆外暴雨如注,大雨落在半圆形的屋顶又倾泻而下,雨雾仿佛为场馆增加了一层柔和的光幕。
录音机里《暴风雨奏鸣曲》的旋律还在响着,第一乐章的音调焦灼急切,仿佛将体育馆外黑压压的云层和瓢泼大雨都带进了馆里。
冰场唯一开的那盏照明灯仿佛雨夜里仅有的光晕,光芒散射成线,在镜子一样的冰面上铺散开来。
所有的光落在冰场上的人身上,除此之外都是一片夜幕般的漆黑,冰面构筑成梦幻的世界,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西仰起头,凑过去,在邓畅闭上眼时轻缓地吻了上去。
邓畅捧住路西的脸时手套上还残留着冰化成的水,训练场里气温很低,两个人嘴唇起初都是冰凉的,却在触碰到彼此时终于变得温热。
在倾盆大雨的夜晚,在奏鸣曲急骤纷乱的乐章里,两个少年跪在训练馆空无一人的冰面上,拥抱着细致熨帖地接吻。
是绝望里的安慰,是心脏无声而热烈的纠缠。
路西和邓畅相伴了近十年,是对手,是战友,是知己,是恋人,没有哪一刻,他们与彼此比现在更贴近。
冰场的低温,馆外的暴雨,甚至这几个月来的一切风雨飘摇、荆棘遍地,都成为这一幕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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