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音晕得两腿都软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踮着脚尖,把男人的眼睛紧紧护住,声音发抖:
“镜容,你别看。我们绕过去就好了。”
定又是何贵妃故意为难他们的!
葭音咬了咬唇,在他耳边,温声细语地安慰。
镜容愣了愣,下一刻,就感受到从她袖口处传出来的幽香。
清甜,幽冷,随着清风,拂在他脸上。
她的小手很软,指尖很凉,像一块玉,轻轻地罩在他的眼上。
一阵痴怔,待她把手放下,佛子这才回过神来。
其实他很想同她说,他没有那么娇弱,并不是不能见血腥。
葭音刚把他带到院外,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小心。”
镜容扶住她。
她差点儿一头栽进他怀里。
葭音握着佛子的胳膊,强行站稳脚跟,这一回,对方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甩开她,而是任由她扶着。
“你晕血么?”
他看着她发白的双唇,回想起院中她瑟瑟抖动的双肩。
“嗯……”
镜容一阵沉默。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看了她许久。
“怎么了,”迈过那一大摊血,葭音还有些后怕,“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感动了么?”
嬉皮笑脸。
镜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自己晕得这么厉害,还要……”
还要捂住他的眼睛。
葭音没想到对方会纠结这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笑起来很俏皮,眉眼弯弯的,嘴角边有两个小梨涡。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晕,镜容你看我,不是已经自己克服了吗?”
刚说完,她忽然跑到一棵大榕树前,扶着树干,弯腰干呕起来。
镜容一时无言。
前面有一方小小的水池,葭音坐在水池边,掬了一捧清水。
洗了洗脸,她这才感觉头脑清醒了些。
转过头,对方站在水池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镜容。”
她坐在台子上,晃着小脚丫。
“我没爹没娘,全家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被灭门,但从那以后,我看见血就害怕。”
少女垂下眼眸。
她的影倒映在池面上,随着清风,微微摇晃。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几岁,我躲在稻草堆里,看他们杀光了院子里的人。血流了一整个院子,腥红的血,腐臭糜烂的尸.体,尸骨如山的场景,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镜容的睫羽如小扇一般,轻轻扇动了两下。
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光中,隐隐有情绪流动。
然而,他仍是什么话都没说,走到少女身边,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他眉眼安静,春日的风带着和煦的阳光,在佛子袈裟上笼一层金粉色的光晕。
葭音侧过脸,用手托着头,冲他笑。
“还好呀,我遇见了沈星颂。”
棠梨馆的馆主。
镜容看着她,当她说到沈星颂时,眼底多了几分明媚的笑意。
“沈哥哥他对我很好,他把我带到棠梨馆,教我唱戏。我当时什么都不会,因为家里的变故甚至吓得都不敢开口说话,是他手把手教我。”
“他教我学戏,教我唱曲,教我弹琵琶。镜容,我的名字就是沈哥哥给我取的。因为我喜欢唱曲儿,他唤我阿音,后来啊,又在前面添了个‘葭’字。”
葭音,佳音。
“他希望,我这一辈子能少受些苦难,所遇件件事,件件是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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