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余桐、剪兰、缝菊等人远远跟随,宋鸣珂拒绝提灯,独自踏雪而行。
唯有昏暗,才能更好掩饰她眸子里的寥落与感伤。
不远处的昏黄宫灯渐亮,映在晶莹白雪地里,衬出眼前的殿阁山石如玉琢如银砌,遗憾美景无人共赏。
她素来畏惧严寒,这一刻却像忘了雪意的冷冽,每踏出一步,深觉足底下细碎的声响尤为孤单。
那个人也曾无数次默然陪她踏遍春雨夏露、秋霜冬雪,和她相视而笑,神态温柔。
点点滴滴,宛如一场妙不可言的美梦。
如今,她醒了,惊觉梦中人已如雨雪露霜般经历了生命的完整轮回。
这些天,她死活不愿接受事实,反复确认,可惜送信之人中途换了好几批,最后入京者并非战场上的兵将,只靠口述转达,提及找到了霍睿言的残肢与遗物。
所以……曾短暂属于她的温暖胸膛与结实臂弯,就此化为灰烬了?
会否随风逐云,融入千里之外的京城中,于此时此刻恰恰飘落在她的肩头?
宋鸣珂呆立雪中,伸手迎接每一片从枝头辗转而下的雪片,泪水肆意横流,忍着,忍住不哭出来。
上下牙齿打颤,碰撞有声,喉底溢出的呜咽消散在风里,几不可闻。
连恸哭都不得不抑制,生怕惊动旁人,如同她夜夜饮泣,湿透了枕头,亦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迷糊中,依稀听见余桐小声说了句“霍大人”,且轻微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鸣珂拭去泪水,茫然回头,远远见两个身形相仿的男子并肩而行,当先者为身穿官服的霍锐承,身后那灰青袍服的是……?
身形颀长,头束青玉冠,步态生风,如芝兰玉树。
她兴奋地回身前奔,刚跑出丈许,脚下一滑,扑倒在地,尽管衣裳厚重,仍摔得好生疼痛。
“陛下!陛下!”二人惊慌失措抢上前扶她。
她咬唇而笑,抬起模糊泪眼觑向那俊朗面容,却听他高声叫道:“快!快传元医官!”
是秦澍。
不是霍睿言。
她一下子似被抽了魂,无力伏在厚雪堆里,却未能感受到雪的寒冷。
只因,心更冷。
由着众人扶至赤柱亭中落座,被新添的披风、狐裘裹得严严实实,她依旧一脸木然,仿佛摔傻了。
“陛下可觉哪儿疼痛?”元礼不知何时赶至花园,径直来到她跟前。
宋鸣珂怔怔出神,良久,以素手捂住心窝处:“这儿……”
元礼一愣,低低叹了口气。
余桐摆手让闲杂人等退下,只留霍锐承、秦澍、元礼和剪兰相随,亭子内外唯剩一片冷寂。
“大表哥……”宋鸣珂收敛悲容,水眸转向霍锐承,“表姨父的家书,有提细节吗?”
霍锐承脸上悲怆之色更重:“陛下,您这是何苦呢?霍家男儿从生下来的一刻,就被赋予使命,阿言也不例外。我难过的是……这一切,本该由我承受。如您允准,我即日启程北上,誓报此仇,雪此耻辱!”
“不不不……不可以。”
她已失去二表哥,倘若连大表哥也……
秦澍插话:“陛下,说不定弄错了!等他回来,我暴揍他一顿,替您出口恶气!”
“人不在了,你怎么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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