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楼台的灯彩夺去了天上的星辉,往少年的眼中落下熠熠的光。沈飞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又不够亲近,生在孤独的高门,却难为他能有一片纯洁无垢的赤子之心。
自己和末悟的那个灵胎,当年若能活了下来,长到如今,也该是人间十二三岁孩童的模样了。
其实,有情界里的一个必死的凡人,与他和末悟那早已魂飞魄散的灵胎,应当是没有分毫的干系。但不知为何,折衣感觉沈飞和自己像有一息相连,当沈飞低头露出寂寞神色时,他也会感到难受。心脏被揪紧,他只能大口地呼吸了一下,他知道此后就算穷八方造化,尽三千机缘,自己也再换不回那个孩子了。
他在沈飞的旁边盘腿坐下。
“大师,”沈飞歪着脑袋看他,“你这么厉害,为何不高兴呢?”
折衣静静地望向遥远的夜。七宝楼台,灵光普照,却似终不能照亮他眼中的暗影。“我……我近来听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有关……和离的故事。”
“说是有这样一个……女子,她被家里要求,嫁给了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他们性情不大合拍,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加上男人总是在外繁忙,夫妻之间,也就越来越疏远。饶是如此,女子仍然希望与丈夫好好相处,许多年来,他们虽然常常争吵,但也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直到有一日,女子发现,自己……怀孕了。”
折衣看了一眼沈飞。后者大概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还装作聚精会神:“后来呢?”
实则折衣是男子,没有胎宫,他与末悟的那个灵胎来得十分意外,是从天地虚空中骤然化生,落入了折衣的识海,他根本不及防备。但在发觉它的那一瞬间,他仍然有些隐隐的高兴。
他想,自己与末悟做夫妻两千多年,每每关系濒临破裂又不知为何弥合起来,宛如在漫漫时光中拖长了的痛苦的丝线,令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一线转机呢?若有了孩子,末悟会不会稍微改变一些,会不会愿意与自己好生说话,会不会多回家来瞧上一眼?
他曾偷偷探过那孩子的气息,灵蕴盛大,光作五彩,无怪乎会选择最上等的化生之道。这可是个金贵的宝贝,不能被凡俗业障给玷污了,恰好那时候末悟也将要下世离开,折衣心想这真是天赐的机缘,当末悟离开时,他还很得意地跟末悟卖了个关子,说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折衣日日小心养护着那个灵胎,每晚每晚都傻笑着观察他的成长,有时看见那发光的小团子伸了个懒腰都要乐上许久。可是,不知是否养胎过于耗损精元,他自己却日渐憔悴了。他担心自己的力量不够,甚至去求问了一向心善的观音菩萨,菩萨听闻他有了灵胎,却大惊失色,说此事非同小可,建议他亲自去请示顶头上司弥勒佛祖。
那时节他已虚弱得难以挪动,灵胎缺了供养,就开始在识海内兴风作浪,大肆吞噬他的元魂,却又好像越吃越饿,饕餮一般不满足,折衣最后一次去探望他时,他甚至露出了獠牙——
折衣蓦然醒悟过来,他所孕育着的,是一只阿修罗啊。
纵然天道化生,那也是天下至恶的阿修罗。
那孩子的恶形显露,折衣犹不甘心,不停地念经结印,欲以善缘为他消禳,他却险些扑食了折衣的本元。就在那时,折衣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识海中拽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床上——
一身黑衣的末悟站在床头,脸色铁青,而末悟的身后祥云万里,莲座千重,端坐着眉目悲悯的弥勒佛祖。
“后来啊,后来那个孩子,没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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