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说:“没有。”
“卫瓒……我没有。”
那天出了诏狱,天乌沉沉地压了过来,他与他渺小的可怕。
闭上眼时他琢磨,自己可真是个王八羔子,那时沈鸢怎么就没给自己一巴掌呢。
膝下却仿佛又一阵阵疼痛起来。
回了书房,却越发睡不着。
他随口问:“随风,若我与父亲心思有悖,你是听从我,还是听从我父亲?”
却听随风语气有几分重:“小侯爷,咱们是跟你从军营里出来的,只认您一个将领。”
这话其实不必问。
随风和他身侧几个侍从,都是他从边关带出来的,是一个伙吃过饭的,也是他头一次有自己的兵。
没叫他们死在边关,却叫他们死在了牢狱中。
他沉默了片刻,笑道:“既是我的兵,我叫你们做什么都行?”
随风郑重其事道:“听凭吩咐。”
他便提起笔,写了两个字,笑道:“那你将这纸笺,递到沈鸢那儿去。”
随风尚且以为是机密,双手接过,只见上头两个大字。
——寝乎?
随风嘴角抽了抽:……
卫瓒一本正经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你问问他睡了没。想我了没。”
他说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随风又让他恶心得一抖,领了这丢人的差事去了,没过了一会儿,又灰溜溜回来了。
随风低着头说:“……他没说话,好像偷偷骂您呢。”
他禁不住一乐。
心道挺好,小病秧子忙着骂他,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却又见随风低着头,把手里的一册兵书给他,说是沈鸢给他白日的谢礼。
原话是说,拿了便走,两不相欠。
他一看,似乎是他上次去沈鸢那边,有兴致拿起来的那本《战时方》。
这书要让他爹瞧见,非高兴坏了不可。
字里行间皆是沈家人的批注,老旧的书页上,依稀透出沈鸢身上特有的药香与淡淡沉香缭绕的气息来。
边边角角有些发软,似乎是被人抚摸得卷起又磨平、磨平又卷起。
那修长的指尖不知掠过了多少回,才将纸张都摸得老旧柔软了。
——沈鸢平日最着紧这些兵书,竟舍得送他一册了。
他伏案笑了一会儿,翻了几页来读,那药香似乎已从书页沾染到了他的指尖儿上,不自觉涌上来隐约的安心和倦意。
从诏狱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枕着沈鸢的药香睡的。
这气息太实在熟悉,他读了几页便道:“回去睡吧,困了。”
随风欲言又止道:“主子。”
他“嗯?”了一声。
随风道:“我去传话的时候,沈公子……还在读书呢。”
“应当是预备在旬考的时候将您比下去。”
隐晦的意思是,您得上进。
他道:“他二更,我三更,我三更,他四更,这学海无涯,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去劝一劝他,回头是岸罢。”
随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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