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殷勤热忱的模样,只觉着好笑。
却只将头点了又点。
这一场宴沈鸢喝了许多酒水,听得许多声“小公子”,听得心里头又热又酸。
许多人都醉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连卫瓒也喝了许多,靠在那梨树下休憩。
沈鸢便坐在卫瓒身边,抱着膝瞧了这些人许久,半晌却嘀咕说:“都秋天了,这梨树怎么也不结果子呢。”
卫瓒闷笑说:“活了这许多年了,忙着为人实现愿望已是不容易,还要结什么果子。”
沈鸢也听过白姑娘说这树有灵,定定瞧了许久,却没瞧出什么灵气来。
卫瓒将披风解了,为他盖上,轻声说:“累了就睡一会儿。”
“林大夫说你如今身子还是不宜饮酒,这会儿歇一歇,散散酒气。”
沈鸢轻轻“嗯”了一声,倚着他的肩,靠着梨树,闭上了眼。
许久,听得沈鸢梦中呓语喊他:“卫瓒。”
他“嗯”了一声。
沈鸢说:“多谢你。”
谢他与他守下了康宁城。
谢他同他经历了这许多。
谢他改了他原本的轨迹。
……
卫瓒这夜做了最后一个梦。
梦里他仍是在这一树梨花之下,他将自己最重要的人葬在了这梨树下。
沈鸢在那雪夜之前,说要将自己葬在这座城,他听了沈鸢的话,却不知该将沈鸢葬在何处,最终只听说这梨树能实现人的愿望。
卫瓒不信鬼神之说,却还是将沈鸢留在了这里。
从此春日梨花破碎,秋日梨果酸涩。
他越见这梨树,越觉着像极了沈鸢,从此时常前来,最后一年一年守在这树下。
他已心无挂碍,唯一过不去的结就是沈鸢。
也许过了几年,过了十几年,也许更久,他静静坐在树下。
有一位路人经过,似是僧人,又不是僧人,道是法号圆成。
席地而坐,吃了一只酸涩万分的梨,轻声说,这梨树有灵。
他抬了抬眼。
路人笑着说:“我与这树有缘。”
“他有一个愿望,如今说给了我。”
他只以为是妄言,饮了壶中酒,慵懒说:“什么愿望。”
“这树不是能实现别人的愿望吗?可我等了这样许多年,也没见我的愿望实现。”
路人没说话,也没答,只一颗一颗数着佛珠,慢慢念说:“若要将你的记忆送回若干年前,改变一切命运的轨迹,你愿意吗?”
卫瓒觉得离奇,笑说:“还有这等好事,也有人舍得给我。”
路人说:“不是我给你的好事,是他留下的执念。”
“他有愿望,须得你帮他实现。”
卫瓒觉得可笑。
可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刹那,梨树枝摇叶颤,似是喜上眉梢。
路人说:“你可想清楚了么,若是过去的命运改变,那眼前的你就不会再存在于此世。”
而理所应当,那个支离破碎,葬在梨树下的沈鸢也不会存在了。
卫瓒忽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天真,只问:“若如此,我们会到哪儿去,还有机会再见么?”
路人说:“也许会永远消失在时间的缝隙间。”
“也许……连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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