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水中”下沉了一点, 便又被毫不留情的火舌蚕食为灰烬。
再度长出肉身时, 衣轻飏感觉自己又下沉了一点。当幽火从下吞噬他时, 衣轻飏仰面,努力在深潭中仰望潭顶。他感受到“波光”上漾过的阳光在离他远去,而这深渊仿佛永远不见底。
他的眼睛又消失了,再见不到光明。
不断地生长,烧尽,再生长,再烧尽。
衣轻飏最开始想的是报复,如何报复流时,如何报复赤混,如何报复所有致使他最终落入这个深潭的人。仇恨之火熊熊燃烧着他,也使他从火中重新生长。
下沉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生长和灼烧也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如果有得选,衣轻飏逐渐宁愿回到那个他待了四十九日的密室。
仇恨之火渐渐烧尽了,衣轻飏闭着眼往下沉了沉,感受着幽火灼烧过他正在生长的皮肤,他渐渐想起了大师兄,二师姐,六儿,十七,九七,九八……
他想起了九八死在他怀里,他想起他们曾在校场比划过的无数次,步九八躺在地上累得喘不过气,还在大言不惭地喊:“我步殊从不认输!”
他想起叶九七面对他时红着眼眶的质问。又想起十七躺在他怀里说:“阿一,别让她知道,我死得如此不堪。”
叶九七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养一只兔子,最好右耳朵上要像他一样有个小红点。十七在课堂上悠哉哉地讲书,而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九七抛小纸团,上面写着:“养兔子确实好,养肥了就可以烤来吃了。”
他又想起六儿的那碗清水面,煮给他的永远两个蛋,不加芫荽多加葱。二师姐面带慈爱地坐他身旁,一边看他吃饭一边说:“慢点吃,别急呀这孩子,真像上辈子饿死鬼投胎来的。”
他最后想到了大师兄。
他想起最后见他的那一面,是在一次外出历练时。
他们二人关系并不热络,只有师兄弟的互敬互爱。而那时是因为其他同门去了前面,他们二人落在最后,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回去后,我便要闭关了。”云倏负手身后,缓缓同他走着。
衣轻飏怔了怔,有些讶异于大师兄主动与他搭话:“大师兄您……是要准备渡劫飞升了吗?”
云倏摇头:“不知道。”
衣轻飏顿了顿,“那您要闭关多久呢?”
云倏同样回答:“也不知道。”
这下衣轻飏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云倏忽然停下了脚步,侧首面向了他。衣轻飏忙不迭也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师兄?”衣轻飏不解。
“阿一。”云倏平淡无奇地叙述道,“听说你此次历练,体质问题忽然得到了改善。”
衣轻飏如实垂首道:“是,大师兄。正是在前几日,我们去往苗疆深山时,我误在瘴气中与你们迷失,昏迷了几日,醒来后体质便得到了改善。”
“可有什么不适?”云倏冷淡地问,仿如师兄对师弟公事公办的关心。
衣轻飏摇头:“暂时还没有。”
“既如此,机遇难得,我知你素来刻苦,更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云倏深深看了衣轻飏一眼,“但机遇可以得来,也可以随时被夺走。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你要……好自珍重。”
衣轻飏当时听得不仔细,只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找机会问清楚大师兄要闭关多久上,可等他鼓足勇气要再问时,大师兄已回过头,往前走了。
……
金丹也好,性命也好,名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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