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是不会讲谎话。
在这孩子面前,他似乎总有学做凡人的天分。
天生神明不会有的——凡人那样的七情六欲,总会在这时、在他身上活过来,一点点撒下种子,终有一日长成原野。
小孩不满他答案,鼓起两颊:“总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玄知垂眸,睥睨着比他矮上许多的孩子,眸光因阴翳而显得极其冷淡。
“什么含义?”他反问。
小孩扯扯他袖袍:“我跟你说过,前几天老是做噩梦呀……”
玄知与他认真地对视。
小孩即刻撇嘴:“你都忘了?”
玄知眉眼软下来,初春冰雪消融一般。蹲下身,与他一般高,拉过他小小的手,道:“不敢忘,殿下。”
小孩哼哼了一声。
玄知揉着他软乎乎的小指头:“所以可以治噩梦的,这块玉佩。会给你带来好运,殿下。”
小孩有着不畏人情世故、有话直说的性子,也有着近乎敏锐的孩子的直觉,“是不是你师父他们说我坏话,所以你最近都不来找我玩了?”
玄知一怔:“不、没有……”
小殿下把自己鼻子说酸了:“你就有!要不是我今天来观星台堵人,你以后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现在体会到了。把谁惹哭了不好,把这小孩惹哭了,无论原因是什么,最后都得他来哄。
哄到后面,玄知不得已斟酌着透露:“是有一点……”又马上否认:“但我没打算再也不来找你。”
小孩把眼泪鼻涕都往他衣襟上擦,哭天喊地的,到后面哭得没力气了,软软地倚在他怀里,红着鼻头抽噎:“我、我……以后不那么过分了……我乖乖的……你师父他们就不会阻止我们见面了吧?”
玄知揩去他眼角泪珠,语气笃定。
“不用改。”
“他说的人是我,如何做便是我的事。你不必改。”
小孩坐在他腿上,歪头圈住他脖颈,终于破涕为笑,脑袋埋进他颈肩:“不听你师父的……”
玄知应道:“嗯。”
“不听他老人家的。”
虽然不妥。
但在凡间无知无觉染上的七情六欲,已使他舍不得将怀中小孩拒而远之。
走一步看一步吧。
红绳埋在小孩衣下,只有他知道上面挂着什么。这隐秘的占有感,使曾经无情无欲的天生神明也无法免俗。
失去做神的资格后,他会渐渐发现,其实他也是个俗人而已。
至少,学做俗人。
——
衣轻飏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茶楼之上。
他下意识摸往衣襟下,有微微的凸起,那块玉佩还在。他展开手心,这双手褪去稚嫩,修长坚韧,又带有少年的青涩。
他好像长大了。
这是哪儿?宫外?
昏君跑宫外来做什么?
“殿下!殿下!您快瞧,人来了——”
对面一个锦衣公子像是这昏君的酒肉哥们儿,不知望见楼下什么了,连声唤他。
茶楼视野开阔,衣轻飏扶着栏杆起身,由那哥们儿指路,漫不经心瞥去,第一眼便将楼下那道熟悉至极的玄衣身影收入眼底。
——大师兄?
不……他还在障中,这人是?
“玄知道长身边那姑娘,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徐太傅家的千金,前几日还在家中吵着要绝食、非玄知不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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