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的是,他的确同情这位史书上大名鼎鼎的昏君。
年少读史时,读到这些段落便觉得格外熟悉,亲身经历过一样。指尖触摸着那些冷冰冰的文字,甚至与那位昏君共情,落下泪来。
除此以外,不屑也是真实的。
既然做了皇帝,再多不容易再多小委屈,你也得担起这份海晏河清的重量来不是吗?不然比你更不容易的那些人怎么办?
他们可不是户部公文、史官笔下冰冷的数字。这个皇帝,这个时代,他们可没得挑。
人是一个个活的,日子也是一天天过的。
每天夕阳沉下西山后,他下了官衙,去私塾接过吹盏,便会牵着她手,任她一路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地分享学堂趣事,偶尔给小丫头买上几包零嘴(虽然大多进了他的嘴)。
一路各色士民与他打招呼,一一应了,杵在路口再稍等等,道长便披着暮色从城门那儿走来了。
这父女俩同时为琼州岛的小妖小怪们默哀一瞬,用道长零工挣来的银子加几个菜,当晚又多干了几碗饭。
人生本就是起起落落落,阿一习以为常,再未想过三年任满后调任何地的事。
却不想仅仅知琼州一年半,一道紧急公文便搭着惊涛骇浪自中书寄出。
——约一月前,北狄南下,直破代州、忻州、太原府,整个河北东路彻底沦陷。更南边紧挨的河东南路及平阳府岌岌可危。
朝野上下震动。需知,自三百年前南晋大将军解轻舟第一次大破北狄以来,北狄各部族受重创,东西分裂,与中原百年来且战且和,各有胜负,彼此均不敢轻易冒进。
本朝更是奉行以和为贵的国策,岁币、互市、和亲等手段更是常见。
北狄的铁骑,已有五六十年没再踏入中原地界。自皇帝以下,百官皆以为逢此清平盛世,边事无忧矣。
故而当初云舟遥在谏沈案中所上奏章,并无人看重,大家只抓住了“谏沈”两个字眼便大做文章。
却不料,他当年奏章中所言的,竟一一应验了。
阿一大惊下细翻公文,看了半晌才略松一口气。幸好最糟糕的局面还没出现。
北狄这几年休养生息有限,此次南下,也仅有一支中路军直奔河北东路而来,并非倾国之力大举南侵。更东边的大名府及京师,并无兵灾之患。
饶是如此,河北东路短短一月沦陷,也足以惊得今上及朝堂诸公夜不安寝。河东南路及平阳府告急,承平已久的大梁,一时竟无人可用。
于是,随北边掀起的惊涛骇浪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封紧急任命。
——敕令云舟遥迁平阳府判官,权河东南路安抚副使。受命后,即日往平阳府赴任,不容有误。
如此越级超擢,放在往日可以说宠命优渥。放在今日嘛……等阿一赶到河东南路,平阳府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尽管如此,仍不得不上路。
——
北方边境大乱,南边挨不着,倒也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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