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去上一两月。
若是……阿一永不回来了,他也只有能遮掩几时,便遮掩几时。
他记不清司青岚是否看穿他的伪装,他的话,却是无人质疑的。
如今逗留这处镇子近一月,期间寻上不渡界数次,对方均不肯见他。
云倏痛苦地弓起背,伏身桌案,头埋进双臂。湿发滴滴嗒嗒地水珠落地,守一剑安静地倚在案边,夜愈发静了,客栈外只剩打更人过路的声音。
过了很长一会儿,云倏伏侧过脸,无意义地盯着墙面上芭蕉叶影。闭不了眼,一闭眼便是当时情形,心脏会因痛苦剧烈收缩,那股自厌的情绪又会将他吞没。
云倏还得再见阿一几次,否则,他为救阿一的筹划便要尽数落空。
他垂睫敛去自厌的神色,还得撑过这一夜才行。天象已生异变,不能再在这镇子上徒耗,明日必须想个法子……
——
早起用早饭,云倏面色冷怠地下楼,正搬开门板的店家笑着打了声招呼:“道长昨夜睡得可好?”
云倏无意义地点了下头。
在窗边落座,筷子倒着在桌面笃了笃。拿热水烫着筷子,云倏冷淡撩起眼皮,热雾弥漫中看见阿一正坐在对面,眸底带笑,催他:“大师兄,还有多久好啊?”
“好了。”云倏将烫好的筷子掉个头,递过去。
筷子穿过,弥漫的热水雾汽冷凝,对面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
云倏静了许久,无甚表情地收回筷子。
日头渐升,镇子逐渐往复昨日的热闹,街边挑起连绵的摊子,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
云倏并不饿,只是慢条斯理吃着阳春面,借以打发时间。街那头忽然传来叫卖桂花糖粥的敲梆声,云倏想起阿一最爱这类甜食,下意识抬眼寻去。
街边正巧有道熟人的身影过路。
也许是云倏乍抬起头,也许是他本人就引人注目,那道一直低头看路的身影也恰好抬眼,与他目光相对。
那人白发淡瞳,肤色在光线下苍白可见脉络,唯锁骨上有黑色月牙胎记,在纯粹的白中添上灼眼一笔。
……是一个很久没见过的熟人。
十七唯一的徒弟,流时。
云倏一眼便看出,他浑身煞气,已入魔许久的模样。
怪不得,出现在浮幽山附近。
流时也明显怔了怔,回过神,朝他恭敬地点点头,便低头继续混入人群中远离了。
流时想做什么?云倏难掩厌恶地蹙紧眉。阿一应该知道流时也加入了不渡界,以二人的修为,眼下的流时想伤阿一一根毫毛,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况且……
云倏怔然垂眸,盯着碗里的汤底,里面只有他的影。
十七,是死于他剑下的。对方怨不到阿一头上。
汤面的热油渐渐凝结,他的影变得模糊。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十七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模糊了。
原是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十七沿着他的道去了,流时也沿着自己的道走了。而他,不也正走在属于自己的道上?如此,各人皆无悔罢。可叹这个道理,他如今才明白。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